子夜电影56
子夜电影56
我们这老影院，子夜场总是特别安静。那天放的片子是第56号，连正经名字都没有，就叫《子夜电影56》。这数字听着就有点意思，对吧？像什么秘密代号。
来看的人不多，叁叁两两的。我坐在靠后的位置，能看见前排人的轮廓。灯光暗下来的时候，空气里的灰尘好像都沉到了地板上。电影开场，没有音乐，只有一阵老胶片转动的“沙沙”声，画面泛黄，像是几十年前拍的。
说来也怪，这片子没什么完整剧情。一开始是条空荡荡的巷子，路灯忽明忽暗。镜头晃得厉害，像有人拿着摄像机在跑。然后画面一转，又是个老式客厅，桌上摆着半杯水，收音机开着，滋滋啦啦响，却没人影。我旁边那对情侣，看了不到二十分钟，就嘀咕着“什么呀”，起身走了。影厅里更空了。
可我没走。倒不是这片子多吸引人，而是……它有种说不出的劲儿。那些看似没关联的画面，空巷子，老客厅，没人的理发店椅子，总像在重复某个角落。对，就是“角落”。这个词儿一下子蹦到我脑子里。电影的镜头，老是扫过那些被忽略的角落——墙角的裂缝，窗台上的积灰，画面边缘一个模糊的、快要走出镜头的背影。
看着看着，我忽然觉得，这电影拍的不是故事，而是“记忆”本身。不是那种完整的、能讲出来的记忆，而是记忆中那些碎片，那些你快要忘记，却冷不丁在某个深夜冒出来的片段。它们没头没尾，就一个场景，一种光线，甚至一种情绪。这电影，就是把这种私人的、近乎恍惚的感受，给放到了大银幕上。
我往前倾了倾身子。银幕上正放着一个长镜头：一个空荡的火车站月台，远处火车头冒着白气，却一直停着不开。镜头就定在那儿，足足好几分钟。时间在这电影里，好像变得黏稠了，走得特别慢，或者干脆停了下来。这大概就是所谓的“沉浸感”吧？不是让你兴奋的那种沉浸，而是让你沉进去，沉到一种安静而庞大的情绪里。你不再是一个观众，倒像不小心闯入了别人的记忆深处。
影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。空调的嗡鸣声变得清晰起来，混合着胶片的杂音。当电影最终结束，银幕变黑，连“完”字都没打。我坐在黑暗里，好一会儿没动。脑子里不是电影的情节——它压根没情节——而是那股子味道，旧时光的、带着灰尘和潮湿气味的氛围。
走出影院，天还是黑的，街上没什么人。我回头看了看影院门口那块小小的排片表，《子夜电影56》那一栏已经暗了。这场电影，就像夜里做的一个短梦，醒了就抓不住。但你知道，有什么东西被留了下来，可能是对某个遗忘角落的一瞥，也可能是对时间另一种流速的感知。它不给你答案，只给你一种感觉。这感觉，大概会在我自己的记忆角落里，待上挺长一段时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