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香腐竹魔咒5
香香腐竹魔咒5
老陈把电动车往店门口一停，那股子熟悉的豆香味就飘过来了。他深吸一口气，心里却咯噔一下。这味儿，和二十年前他爹在作坊里熬浆时飘出来的，怎么就不太一样了呢？说不上哪儿不对，就是觉得少了点什么。
店里头，媳妇正跟隔壁粮油店的老板娘唠得火热。“我家现在只认这个牌子，别的都不行！”老板娘嗓门亮，手里拎着两包腐竹，包装袋哗啦响。老陈瞥了一眼，那包装鲜亮得很，印着“传统工艺”四个大字，右下角还有个小小的二维码。他张了张嘴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现在人人都说“传统”，可这传统到底是个什么滋味，好像越来越没人说得清了。
老陈家做腐竹，传到他是第叁代。他记得最清楚的，不是怎么卖，而是他爹常挂在嘴边的话：“火候不到，心就急，出来的东西香味是飘的，不扎实。”那会儿的传统工艺，是真的守着一口锅，看浆面起皱，等那层油皮慢慢凝结，再用长竹签那么一挑、一挂、一晾。时间是大头，急不来。可现在呢？机器一转，产量翻倍，那层油皮薄是薄了，也匀称了，可就是少了那股子韧劲儿和醇厚的豆香。
前几天，有个年轻小伙子来探店，举着手机拍来拍去，问老陈：“老板，你家这算不算‘古法’啊？”老陈当时就乐了：“啥古法不古法的，就是老法子，费工夫呗。”小伙子接着问，能不能直播制作过程，搞个“沉浸式体验”。老陈心里头直打鼓，他倒不是怕人看，他是觉得，这做吃食的匠心，好像变成个能说能演的词儿了。大家爱看的是过程的热闹，至于最后进嘴的东西是不是那个味儿，反倒没那么要紧似的。
这不，上个月他试着进了一批新式腐竹，说是“高效工艺”产物，泡发快，耐煮，样子也漂亮。结果老顾客李大爷来买，回去烧了一次肉，第二天就找上门了，说话挺客气，但意思明白：“小陈啊，这腐竹吸了汁水，怎么在嘴里就烂糊糊的，没魂了似的。”老陈自己下了碗面，把那腐竹放进去一试，心里头全明白了。李大爷说的“魂”，大概就是那口咬下去的韧，和嚼开后漫开的、实实在在的豆香吧。
晚上关了店，老陈一个人坐在昏黄的灯下，看着架子上挂着的、自家按老法子做出来的腐竹，影子拉得长长的。他琢磨着，这“香香腐竹”的招牌，是不是也中了什么魔咒？这魔咒不是谁下的，是日子快了，人心急了，大家觉得差不多就行了的那个“差不多”。包装可以印，故事可以讲，直播可以搞，可舌头骗不了人啊。那原汁原味的东西，就在那儿，不增不减，但它需要等，需要耐性，需要你真正把手和心都沉下去。
手机叮咚一响，是儿子发来的信息，说在网上看到家店，腐竹卖得特火，包装设计得特别“国潮”。老陈没回，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。他在想，明天是不是该把角落里那口老锅再洗刷出来。有些东西，变起来是快，可守住了，哪怕慢一点，笨一点，那条根才不断。街坊们推开店门时，找的或许不只是腐竹，是那段跟着豆香飘回来的旧时光，是那种踏踏实实落在胃里的暖和。
夜风从门缝钻进来，带来一丝凉意，也搅动了屋里沉淀的豆香气。这气味，仿佛比白天更浓、更沉了。老陈站起身，心里那个晃悠了一天的念头，忽然就落了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