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妈子败火

发布时间:2025-12-30 09:40:37 来源:原创内容

老妈子败火

天刚擦黑,楼道里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,又重又急,像擂鼓。紧接着是钥匙哗啦啦的响,门“哐当”一声被推开。不用看,准是我妈回来了。人还没见着,那股子火气,已经像热浪一样扑了进来。

“真是气死我了!”她把菜篮子往地上一搁,声音又尖又亮,“楼下那卖菜的老李头,非说我给的五十是假钱!我跟他理论,他倒好,扯着嗓门喊,引来一堆人看热闹!我这老脸往哪儿搁?”她一边说,一边拍着胸口,脸涨得通红,那火气,简直能把壶里的凉水烧开。

这就是我妈,一个典型的、一点就着的“火炉子”性子。用她自己的话说,就是“肝火旺”。街坊拌句嘴,她能气半天;电视里看到点不平事,她能对着屏幕数落一晚上;就连我爸袜子没放对地方,都能引发一场“家庭火灾”。我们家啊,常年处于一种“高温预警”状态。

其实我知道,她这火,不全是因为外头那些事儿。大半辈子了,操心我爸,操心我,操心这个家柴米油盐的每一分钱。心里的弦绷得太紧,稍微一碰,就“铮”地一声,火星四溅。这肝火,是累出来的,是愁出来的。

看着她又灌下去一大杯凉白开,我忍不住了:“妈,您这老这么‘上火’可不行,光喝凉水哪管用?得‘败火’,得从根儿上调理。”

“败火?”她瞪我一眼,“你妈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,还用你教?绿豆汤、苦瓜片,哪个我没试过?”

我笑了,拉她坐下:“我说的这个‘败火’,不是喝汤吃药。您想想,您这火,是不是多半因为觉着‘理不顺’、‘气不平’?老李头那儿,您觉得委屈;家里琐事,您觉得烦心。这根子啊,在‘心气’上。”

她没吭声,但拍胸口的手慢慢放下了。

“咱换个法子。第一,学学‘慢半拍’。”我给她剥了个橘子,“以后再遇到事儿,别急着张嘴。心里默数五个数,吸口气。就像老李头今天,您要是当时笑一笑,说‘哟,老李,咱俩谁跟谁,我再给您换一张不就完了’,他还能嚷得起来?围观的人,是不是反倒觉得您大气?”

她接过橘子,掰了一瓣放进嘴里,好像在琢磨这话。

“这第二嘛,叫‘找乐子’。”我继续说,“别总盯着那些让您堵心的事儿。楼下公园里,张阿姨她们跳广场舞,您嫌吵;王爷爷下棋,您说没意思。可您自己呢?就爱守着家里这一亩叁分地‘生闷气’。赶明儿您也去,不跳舞,就溜达,看看花,听听人家唠嗑。把心里那点憋闷,散出去。”

“还有啊,”我压低点声音,“对我爸,您也试试‘熄火’政策。袜子没放对,您就顺手扔进脏衣篮,别说他。他耳根清净了,说不定下次就记住了。您不念叨,省了力气,家里还安静。这‘心气’顺了,肝火自然就下去了。这才是真正的‘调理’。”

我妈好久没说话,只是慢慢地吃着橘子。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,楼下的喧闹声渐渐低了。屋子里的那股燥热,不知什么时候,好像悄悄溜走了一些。

过了几天,我下班回家,发现厨房里飘出的不是往日的油烟火气,而是一股淡淡的、清甜的米香。我妈正守着砂锅,用勺子慢慢搅着一锅晶莹的粥。“百合莲子粥,”她头也没回,声音竟是少有的平和,“隔壁吴姐教的,说安神。”

又过了些时日,我爸偷偷跟我说:“奇了怪了,你妈最近‘响动’小了。昨天我忘关水龙头,她居然没吼我,就说了句‘老糊涂了?下次记得啊’。”说这话时,我爸脸上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。

前天晚上,我们一家看电视。看到某个惯常会让她开骂的剧情,她居然只是摇了摇头,叹口气:“唉,这人啊,就是想不开。”然后,起身去阳台给她那几盆新养的茉莉花浇水去了。月光洒在她身上,背影显得柔和了许多。

看来,这“败火”的方子,她算是用上了。这方子,不是什么祖传秘方,就是“理气”二字。把心里那团乱糟糟、堵得慌的气理顺了,给烦闷找到一个出口,给眼睛找到别的风景。火气这东西,你越用力去压,它反弹得越厉害。你不理它,找点别的事把心占上,它自己觉得没趣,也就慢慢溜走了。

楼道里再响起脚步声时,似乎轻快了不少。推门进来的妈妈,手里拎着的菜篮子晃晃悠悠,脸上虽然还是有着操劳的痕迹,但眉宇间那团总是紧锁着的“火气”,已然淡了。家,终于像一碗温润的粥,暖而不烫,刚刚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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