翁与小莹第九部十五章
翁与小莹第九部十五章
老翁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，手里的报纸窸窣作响。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，把他花白的头发染成了淡金色。小莹盘腿坐在对面的旧沙发上，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专注的脸上。这一老一少，隔着一方小小的茶几，像是两个时代默不作声地对望着。
“爷爷，”小莹忽然抬起头，打破了沉默，“您说，这‘信息茧房’，真能把人困得死死的吗？”她语气里带着点困惑，手指无意识地划拉着屏幕。
老翁放下报纸，慢悠悠地端起搪瓷杯，呷了一口浓茶。“茧房啊……”他拉长了语调，像在回味这个词，“你瞧我，天天就看这几份报纸，听那台老收音机，算不算也在自个儿的‘茧’里？”
小莹愣了愣，没想到爷爷会这么反问。她原本是想聊聊算法推荐那些事儿，说说自己怎么总是刷到同类的内容。可爷爷这么一说，倒让她觉得，也许“作茧自缚”这事儿，跟技术新旧关系不大。
“我年轻那会儿，”老翁眯起眼睛，望向窗外那棵老槐树，“能看到的书啊、报啊，也有限。可那时候的人，反倒喜欢凑在一块儿争得面红耳赤。为什么？因为就那么点信息，每个人都嚼过来嚼过去，非得嚼出点不一样的滋味来。”他顿了顿，“现在呢，信息是海了去了，可多少人愿意潜到深处，去碰碰那些让自己不舒服的、不一样的东西？”
小莹若有所思。她想起自己刷短视频时，确实总是一划而过那些不感兴趣的话题。信息筛选变得太容易了，容易到让人忘了，世界原本是嘈杂的、多元的。
“那……怎么才能不困在里头呢？”她往前挪了挪身子。
老翁笑了，皱纹舒展开来。“我这把年纪了，倒觉得，关键不在‘破茧’，而在心里得留扇‘窗’。”他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，“这扇窗啊，就是对‘不一样’保持那么点好奇。比如你跟我讲讲你们年轻人现在流行的东西，我虽然听不太明白，但乐意听。你呢，偶尔也听听我这老掉牙的见闻，说不定里头也有点儿你没想过的理儿。”
他接着说：“认知固化这事儿，才是最结实的‘茧’。人一觉得自己全懂了，看什么都顺自己意的，那窗也就关上了。”老翁说着，目光落在小莹亮着的手机屏幕上，那光一闪一闪的。
小莹忽然觉得手里的手机有点发烫。她想起自己常常因为观点不同，就跟同学在网络上争执不休，总想说服对方。现在想来，那何尝不是一种更坚固的“茧”？拒绝倾听，拒绝理解差异。
“爷爷，您是说，真正的‘破茧’，不是去找更多信息，而是先把自己心里那堵墙拆一拆？”
“哎，这话有点意思了。”老翁赞许地点点头，“工具啊，技术啊，都是外头的。人心里的‘茧’，还得自己愿意松动才行。就像咱俩这样，你跟我叨叨你的，我跟你唠唠我的，这信息不就在流动了吗？这比什么算法都强。”
阳光悄悄移动了几分，屋子里更亮堂了。小莹按熄了手机屏幕，那反光消失了，爷爷慈和的脸清晰地映在她眼里。她忽然觉得，这个下午，比起刷无数条推送，收获要多得多。至少，心里某个角落，好像真的推开了一丝缝，透进了点不一样的、温暖的光。而老翁呢，重新拿起报纸，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。他知道，有些话，就像种子，撒下去，总会在合适的时机，悄悄发芽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