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精油按摩2》如如
《精油按摩2》如如
推门进去的时候，那股熟悉的气味又飘了过来。不是那种商场柜台里冲鼻的香，是沉沉的、有点木头味，又带点花草气的混合体，暖烘烘地裹着人。如如正在摆弄架子上那些深色玻璃瓶，听见动静，回过头笑了笑：“来啦？今天肩膀还僵着吗？”
我往那张铺着干净棉布的按摩床上一趴，整个人就松了一半。这地方不大，就开在老小区临街的一楼，窗台上总放着几盆绿萝，长得泼泼洒洒的。如如不是那种话多的人，手上功夫却实在。记得第一次朋友推荐我来，我还嘀咕，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店，能行吗？结果一次下来，酸疼了好些天的后背，居然能轻松转个弯了。
温热的手掌倒上精油，先在手心搓开了，才稳稳地按上背。那温度透过皮肤，一点点渗进去，像冻僵的土地慢慢化开。她手指很有分寸，哪儿紧，哪儿结着疙瘩，慢慢推着，寻着。不像有些地方，使蛮力，疼得人龇牙咧嘴，美其名曰“不通则痛”。如如的手法，是顺着你的筋络走，把那板结的地方，一点点揉松，化开。
“这儿堵得厉害，”她轻声说，手指停在我右肩胛骨下面一个位置，“最近没少对着电脑吧？”我闷哼一声，算是答应。心想，何止是没少，简直是长在椅子上了。她的拇指按住那个点，不疾不徐地打着圈，一股酸胀感猛地窜开，可这酸胀里头，又带着点松快的苗头。
空气里只有精油的香气和缓慢的呼吸声。我脑子里那些乱糟糟的念头，报表啊，邮件啊，好像也随着这有节奏的按压，被一点点捋平了。窗外的车声人声，隔着一层玻璃，模糊成了背景音。这一刻，时间好像走得特别慢，特别黏稠。身心放松，大概就是这么个状态，不是刻意求来的，是在一种安心的节奏里，自己慢慢浮上来的。
“这精油味道好像和上次有点不同？”我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。“嗯，换了个方子，”如如的声音从头顶传来，“上次那支偏重舒缓，我看你这次气血有点滞，加了点活络的。”她说话总是平平淡淡的，却透着股让人信服的劲儿。这些精油都是她自己挑的基底油，再按比例配的单方精油，不像外面有些地方，用的不知道是什么勾兑的香精，闻着头晕。
她提到“精油配方”，我忽然想起她之前聊过的事。她说学这个，不光是记几个穴位、学几套手法，最难的是“读”懂每个人的身体状态。同样叫肩颈酸痛，原因可能差很远，用的油和力道也就不同。这不是工厂流水线，这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细致体察。??♀? 这话我当时听了就觉得在理，身体的事，哪能一概而论呢。
按到后腰的时候，我几乎要睡过去了。那种温暖渗透的感觉，从皮肤表层，慢慢钻进肌肉深处，最后连骨头缝里都好像暖和了起来。疲惫像一层厚厚的壳，被轻柔地剥落了。我忽然想，现代人活得太“浮”了，心思整天飘在网上、手机上，脚不沾地似的。反倒是这种最原始的、通过触摸带来的关怀和疗愈，让人一下子落了地，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。
钟滴答走着，一个钟头快到了。如如最后用掌根，顺着脊椎两侧，从上到下缓缓推了几遍，像是给这场按摩收个尾，也像是把那股松快的气给理顺了。她拍了拍我的胳膊，示意结束了。
我坐起来，活动了一下脖子，听到轻微的“咔”一声，不是错位的响声，是筋络归位的松快。肩膀那块沉甸甸压着的东西，不见了。走到镜子前捋头发，看见自己的脸，眉头不知什么时候舒展开了，眼神也没那么干涩了。如如正在收拾瓶子，侧脸在柔和的灯光下，显得很专注。
付钱的时候，我又看了一眼那些深色的玻璃瓶。它们静静立在木架上，每一瓶都像装着一小片森林或花园。我好像有点明白了，好的按摩，不只是放松肌肉，更是一次通过精油的媒介和用心的手法，完成的、沉默的对话。身体听懂了，自然就舒坦了。推门出去，晚风一吹，浑身轻快，像是卸下了一副穿了很久的、看不见的铠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