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多想再见你
我多想再见你
这个念头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呢？可能是昨天路过那家老唱片店，里面飘出我们曾经一起听过的那支曲子。也可能是今早煮咖啡时，闻到那股相似的焦苦香气。更多的时候，它毫无征兆，就像窗台那盆绿萝突然抽出的新芽，静悄悄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生命力，一下子就占满了心头的空隙。
我多想再见你。不是那种精心策划的久别重逢，不是在咖啡馆里正襟危坐，互相汇报这些年过得如何。那样太正式了，像一场工作面试。我想见的，是那种偶然的、猝不及防的遇见。比如在超市的调料货架前，你正拿起一瓶和我手里一模一样的生抽，我们转头，同时“哎”了一声。然后可以自然而然地说：“好巧，你也做饭啊？” 从这瓶酱油开始，聊聊现在常做的菜，聊聊这生抽是炒菜好还是凉拌好。对话不用承载太多过去的重量，就轻飘飘的，落在日常的灰尘里。
或者，在傍晚的公园，你牵着孩子，我遛着狗。狗冲着孩子摇尾巴，孩子咯咯笑着想摸。我们站在旁边，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。可能只说几句对于天气、对于宠物、对于孩子年纪的话。甚至不用提起“好久不见”这四个字。就让那次相遇，像无数个平凡傍晚一样，发生然后过去。但我知道，那匆匆几分钟里，我会看清你眼角是不是有了细纹，你笑起来的样子，还保留着多少过去的影子。这就够了。
我想知道，时间把你变成了什么模样。不是照片上定格的样子，而是动的，活的。你说话时是不是还喜欢微微歪头？思考时食指会不会不自觉地轻敲桌面？这些细微的、照片和记忆都无法保存的生命质感，是我最想“看见”的东西。记忆里的人是不会老的，可我们都活在时间里啊。我想看看时间这位雕塑家，在你我身上留下了怎样的刻痕。
当然，也怕真的见到。怕彼此客气又生疏，怕除了“挺好的”“还行”就无话可说，怕那种巨大的、沉默的尴尬，把心里那点美好的念想砸得粉碎。更怕的是，你过得不如意，眉眼间染着风霜，我想问，却知道自己早已没了问候的资格。所以这“多想”，里面七分是渴望，倒有叁分是怯懦。人就是这样矛盾。
我们常说“再见”，有时是道别，有时是承诺。当年我们说出的那句，属于哪一种呢？好像两者都沾点边，又好像都模糊了。日子一天天过，这个念头却像个背景音，时不时地响起。它并不撕心裂肺，只是淡淡的，像梅雨季节墙上的水渍，擦掉了，天气一潮，又隐隐约约地显出来。它关乎过去，但似乎又不仅仅关乎过去那个人，更像是对自己某一小段生命的一种无声回望。想见你，或许也是想遇见那段时光里的我自己。
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，偶尔会有某个相似的背影，让我的心跳漏掉半拍。可我知道那不是你。世界这么大，城市这么拥挤，没有约定的两个人，重逢的概率能有多少呢？也许我们早已在某个十字路口，隔着人潮车流，擦肩而过，却谁也没有抬头。
那就让这份“多想”，留在心里吧。它不成不淡，不构成打扰，只是生活里一个安静的角落。如果，我是说如果，真的有那样一个平凡的午后，在某个街角我们遇见了。我希望我能坦然地看着你的眼睛，像遇见一个老朋友那样，轻松地笑笑。那时，风或许正好，阳光不燥，我们可以简单地说一句：“哦，是你啊。” 然后，各自继续走向人海。这未曾发生的场景，这份悬而未决的期待，或许本身，就是时间留给我的一份温柔的礼物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