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停电插班花赵柔
教室停电插班花赵柔
晚自习的铃声刚响过不到十分钟,头顶的日光灯管忽然“滋啦”一声,像条垂死的银蛇,猛地抽搐了几下,然后整个教室“啪”地陷入了黑暗。起初是极静的,能听见窗外老槐树叶子的沙沙声,紧接着,各种声音就炸开了——男生起哄的“哇哦”声,女生压低了的惊呼,还有挪动桌椅的吱嘎响动。班主任老陈在门口喊:“都坐着别动!估计是线路问题,我去看看电闸!”
黑暗像浓稠的墨汁,一下子泼满了整个空间。眼睛还没适应,什么都看不见,只觉得各种轮廓在隐约晃动。我坐在靠窗的位置,能感觉到同桌李伟在摸他的眼镜盒。就在这时,我听见前边传来一个很轻、却很清晰的声音:“大家别慌,我桌斗里好像有半截蜡烛。”
是赵柔。那个这学期刚转来的插班生。她话不多,总是安安静静的,下课也常一个人坐在位子上看书。因为长得清秀,班里有几个男生私下叫她“插班花”,但她自己似乎从不知道这个外号,或者说,知道了也并不在意。
一阵窸窣声,接着,“嚓”的一声轻响,一小朵橙黄的火苗在她手里跳了出来。光不大,却像有魔力似的,瞬间把周围一小圈黑暗给烫了个洞。光晕柔柔地铺在她脸上,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细的影子,正低着头,小心地用手护着那簇火苗。有人递过来一个空墨水瓶,她把蜡烛滴了几滴蜡油,稳稳地粘在了瓶口。
这盏自制的、小小的烛台,就被放在了讲台边上。光晕扩散开来,刚好能照亮小半个教室。奇妙的是,刚才那股躁动不安的气息,好像被这柔和的光给抚平了。没人再大声喧哗,大家都在那跳动的光影里,找到了各自的位置。有的凑着光继续看刚才没看完的书页,有的干脆和邻桌小声聊起天来,声音也轻轻的。
老陈还没回来。黑暗似乎给了我们一种陌生的自由。我借着那光,不由自主地看向赵柔的方向。她没看书,也没说话,只是侧着脸,望着窗外。窗外其实也是黑的,只有远处宿舍楼零星几点灯火。烛光在她安静的侧影上流淌,那一刻,她身上有种和这躁动年纪不太相符的沉静。我忽然想起,她转来这么久,我好像从来没听她抱怨过什么,也没见她特别热烈地融入过哪个小圈子。她就那么存在着,像一株自己生长得很好的植物。
“你说,”李伟用胳膊肘碰碰我,压低声音,“她怎么想到会带蜡烛?”
我摇摇头,说不知道。但心里却模糊地觉得,这也许就是一种“沉静的力量”。不是张扬,不是刻意表现,而是在意外来临的时候,能自然而然地从自己的储备里,拿出一点光亮来,不仅照亮自己,也无意中安抚了周遭。这种力量,在我们这个整天被试卷和分数追赶得气喘吁吁的环境里,显得有点陌生,又有点珍贵。
前排两个女生借着光在讨论一道数学题,争论不下,声音稍微大了点。赵柔回过头,听了一会儿,然后轻轻指了下其中一个人的草稿本:“第叁步,这里,公式代入好像错了。”她的声音还是那样平缓。那个女生“哎呀”一声,恍然大悟,连忙道谢。赵柔只是微微笑了笑,又转了回去。
时间在烛光的摇曳里,好像走得慢了。我们在这片有限的、温暖的光明里,做着平常的事,却好像比在明晃晃的日光灯下,多了一点别的感受。黑暗并不全然是可怕的,它让人靠得更近,让一点微光显得无比重要,也让人能注意到一些平日里被忽略的细节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“修好了!”老陈的声音响起的同时,头顶的日光灯管集体“嗡”地一声,惨白的光瞬间充满教室,刺得人睁不开眼。那朵橙黄的烛火,在突如其来的光明里,显得那么微弱,那么不合时宜,很快就被讲台上的同学吹灭了,留下一缕细细的青烟,袅袅上升,然后散在空气里。
教室里恢复了灯火通明,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样。喧闹声又起来了,大家继续埋头于各自的习题。我也翻开书,笔尖划过纸面,发出沙沙的响声。但眼角余光里,那个粘着蜡油的墨水瓶还立在讲台一角,而那个带来烛火的安静身影,也依旧坐在她的位子上,仿佛刚才那一切只是黑暗里一个短暂的梦。可我知道不是的。有些光,亮过一下,就会在心里留下一个暖的印记。那个停电的晚上,那截蜡烛,还有烛光里那张沉静的脸,大概会留在很多人对于高叁的记忆里,成为一个特别的、柔软的注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