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紧真想做死在你身上产濒
真紧真想做死在你身上
老陈把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,手腕抖了一下。不是紧张,是那种……怎么说呢,像拧了一整天螺丝,肌肉还记得那股较劲的力道。门开了条缝,屋里没开灯,只有电视机幽幽的光,映着沙发上蜷着的一团影子。那是他媳妇儿,晓芸。
他甩掉鞋,没像往常一样嚷嚷“我回来了”,只轻轻带上门。屋里静,只有电视购物主持人亢奋的叫卖声,显得有点滑稽。他在玄关站了会儿,看着那团影子。结婚七年,有时候他觉得晓芸像这屋里的空气,无处不在,又常常感觉不到。可有些瞬间,比如现在,她缩在旧沙发角落的样子,又让他心里猛地一揪,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死死攥住了。那感觉,真紧。
“吃了没?”他走过去,声音有点干。
“嗯。”晓芸没回头,把身上的毯子裹紧了些。
老陈在她旁边坐下,沙发弹簧发出熟悉的呻吟。俩人一起盯着电视,屏幕上在卖一款号称能切骨如泥的菜刀。主持人说得唾沫横飞,一刀下去,整鸡应声而断。老陈忽然想起,家里那把老菜刀,切个土豆都打滑,晓芸抱怨过好几次,他总说“下次买”,却老是忘。生活里这种“下次”,多得数不清。
他侧过脸看晓芸。电视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,眼下有淡淡的青。她以前爱笑,笑起来眼睛弯弯的。现在那嘴角总是抿着,像一道关上的门。老陈心里那股劲儿又上来了,不是欲望,是比那更深、更沉的东西。他想起工地上的水泥,搅匀了,厚重地流动,能把一切都包裹、凝固住。他想说点什么,喉咙却像被那水泥糊住了。
“今天……累不?”他憋出一句。
“还行。”晓芸顿了顿,终于转过脸看他,“你手上怎么了?”
老陈低头,才看见虎口处有道新鲜的血口子,大概是下午被铁丝划的,自己都没察觉。晓芸已经起身,窸窸窣窣去找药箱。她穿着洗得发白的家居服,背影单薄。老陈看着她拿碘伏,捏棉签,走回来,自然地拉过他的手。冰凉的药水沾上伤口,刺啦一下,老陈没缩手,反而觉得那点刺痛挺真实。
她低着头,处理得很仔细,呼吸轻轻拂过他手腕。老陈看着她头顶的发旋,忽然有个念头,野草一样疯长出来——真紧啊,这日子。紧得让人喘不过气,房贷、孩子的补习费、老家父母的身体、老板的脸色……像无数道无形的绳索。可偏偏,在这密不透风的紧里头,又有那么一点东西,把他和她牢牢捆在一起,捆在这张旧沙发上,捆在这个飘着淡淡碘伏味儿的夜晚。
他反手,突然握住了晓芸的手腕。很细,他能感觉到皮肤下面骨头的形状。晓芸吓了一跳,抬眼看他。
“怎么了?”她问。
老陈没说话,也说不出话。他只觉得胸腔里堵着千言万语,最后冲出口的,却是一句没头没脑的:“有时候真想……就这么做死在你身上算了。”
话一出口,他自己先愣住了。太糙,太横,完全不是他本意。他想说的,是那种筋疲力尽后的交付,是外面风雨再大,也想一头扎进这港湾里,哪怕沉没。是这“亲密关系”里,那些说不清的纠缠和依靠。
晓芸没挣开,也没骂他。她看着他,看了好一会儿,眼里那层薄薄的、日常的疲惫后面,慢慢透出点别的东西。像是懂了。她垂下眼,用棉签轻轻点了点他的伤口。
“胡说八道。”她声音很低,却没生气,“死什么死……药箱里创可贴没了,明天记得买。”
老陈“嗯”了一声,握着她手腕的力道,稍稍松了些,却没放开。电视机里还在喧闹,推销着永不磨损的锅。这个小小的客厅,被一片廉价的、闪烁的光笼罩着。但在这片光里,有些东西沉甸甸地落了下来,落在他们紧握的手上,落在沾着碘伏的棉签上,落在这无处可逃却又相依为命的日子里。
真紧啊。老陈又想。可这紧里面,好像也能透出气来。就靠这点儿透气的缝隙,人才能一天天过下去。他往后靠进沙发,晓芸也慢慢靠了过来,肩膀挨着他的肩膀。谁也没再说话。窗外的城市灯火流淌,而这一小方天地里,只有两个人,和一片无需打破的沉默。那沉默,也是一种语言,说着比“做死在你身上”更复杂、也更实在的话。日子还长,伤口会好,创可贴明天会买,而此刻的依偎,就是全部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