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小孩与妈妈玩拔萝卜
一小孩与妈妈玩拔萝卜
厨房角落那个土陶花盆，成了儿子最近的探险乐园。里头哪有什么名花异草，只有我上个月随手埋下的几个萝卜头，想着能不能长出点嫩叶子来。没想到，这点绿意倒成了小家伙眼里了不起的宝藏。
“妈妈，拔！拔！”刚满叁岁的他，蹲在盆边，小手攥住那几丛稀疏的萝卜缨，小脸憋得通红，身子使劲往后仰。那架势，活像是在对付一棵参天大树。萝卜呢，在土里纹丝不动，倒是他自己，因为用力过猛，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。
我忍着笑，擦擦手走过去，也学着他的样子蹲下来。“呀，这萝卜扎得可真深。”我摸了摸那些叶子，“咱们得像故事里讲的那样，喊人来帮忙才行呀。”
他眨巴着眼睛看我，似懂非懂。我伸出手，轻轻覆盖在他小小的手背上。“来，妈妈帮你。咱们一起用力。一、二、叁——嘿哟！”
两个人的力气加在一起，其实也没多大，但那萝卜头似乎真的松动了些。孩子感觉到变化，眼睛一下子亮起来，像是夜里的星星。“动了！妈妈，它动了！”
这小小的胜利让他更加来劲。我们就这样蹲在午后的阳光里，一遍遍地“嘿哟嘿哟”。这过程里没什么效率可言，更谈不上什么收获。那个萝卜头即便拔出来，恐怕也吃不了。可孩子全神贯注，每一次用力的间隙，他都好奇地探头看看泥土，用小手指去抠抠周围的土块，仿佛在侦察敌情。这种全身心的投入，让我这个总是惦记着下一件事要做什么的大人，心里忽然静了下来。
我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，在乡下外婆家，跟着大人们去地里收真正的萝卜。那时的土地辽阔，萝卜也大，需要真的铆足劲，有时候还得用上小铲子。拔出一个沾满新鲜泥土的大萝卜，那份沉甸甸的喜悦，能甜上一整天。现在的孩子，能接触泥土的机会太少了。这花盆里的一方小天地，竟成了他最朴素的“田野”。
“成功啦！”随着他一声雀跃的欢呼，那个瘦小的萝卜头终于脱离了泥土。根须上带着湿漉漉的土粒，在阳光里闪着细微的光。他像举着奖杯一样，高高举起他的战利品，脸上是纯粹得耀眼的得意。
“你真棒！”我搂了搂他，“看，我们一起合作，就把它拔出来啦。”他使劲点头，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始研究他的萝卜，对着那些须根好奇地戳戳点点，完全忘记了刚才费了多大劲。
我把那个没什么用的萝卜头洗干净，放在他的小碗里。他端着碗，满屋子跑，给玩偶们“品尝”，给沙发“品尝”，最后跑到我面前，非要我也咬一口。我假装咬了一大口，发出咔嚓的脆响。“真甜！”我说。他就心满意足地笑了，仿佛我们真的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。
窗外的阳光慢慢挪了位置。我收拾着地上溅出的几点泥土，心里却格外松软。我们总想给孩子更多，更好的玩具，更丰富的课程，更开阔的视野。可有时候，他们需要的快乐那么简单，就是妈妈陪着，专心致志地去做一件毫无“用处”的小事。在这段亲子的游戏时光里，重要的从来不是那个萝卜，而是我们手掌迭着手掌时传来的温度，是他回头看到我就在身边时那安心的眼神，是我们一起为一件微小事情努力、然后一起欢呼的片刻。
晚饭时，他还在津津有味地讲着拔萝卜的故事，向爸爸比划怎么用力。那个洗得发白的萝卜头，被他郑重地放在了自己的小抽屉里，成了真正的宝藏。我想，很多年后，他大概不会记得今天具体吃了什么，玩了什么玩具，但他或许会模糊地记得，有一个下午，阳光很好，妈妈的手很暖，我们一起从泥土里，拔出了一个全世界最了不起的萝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