别摸了啊嗯丑
别摸了啊嗯丑
老李头蹲在小区花园边上，手里捏着半截烟，眼睛眯成一条缝，盯着不远处那个闪着蓝光的充电桩。他看了快二十分钟了，烟屁股烫手了才猛地一哆嗦。这玩意儿，他昨天刚摸过。
事情是这样的。昨天傍晚，他遛弯回来，看见这新装的桩子怪亮堂，面板光滑得跟镜子似的，映出他有点花白的头发。他就顺手，真的就是顺手，用指头肚在那屏幕上从左到右划拉了一下。没啥，纯粹是觉得那光溜的手感，有点像他孙子玩的平板电脑。
可这一划拉，出动静了。“嘀”一声轻响，屏幕上跳出一排小字，还带个小红点。老李头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像做了啥亏心事，左右瞅瞅，赶紧把手缩回来，揣进兜里。那感觉，就跟小时候乱按别人家门铃，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一样，心里慌慌的，又有点莫名的兴奋。
回到家，他这心里就搁下这事儿了。饭桌上，儿子说起单位同事，点了个不明链接，手机里啥验证码、存款，差点被掏空。儿子说得严肃，老李头听着，筷子尖上的花生米半天没送进嘴。他忽然就想起了那个充电桩，自己那随手一摸。这算不算……也点了啥“链接”？虽然那是个铁疙瘩，可它连着电，连着网，说不定也连着些他搞不明白的“那头”。
所以今天他又来了，蹲这儿看。他发现，不止他一个人有这“手感好奇”。有个穿西装的小年轻，等车充电的功夫，也伸出手指，在屏幕边缘无意识地敲着，哒、哒、哒，没什么目的，就是闲着。还有个带孩子的妈妈，小孩伸手要去戳那些发光的按钮，妈妈一把拉住：“别瞎摸！”语气有点急。那小孩的手，悬在半空，最后悻悻地收了回去。
老李头忽然就琢磨出点味儿来。这“摸”，好像成了咱们现在一种习惯动作了。看见个按钮，想按一下；看见光滑的屏幕，想划拉一下；看见个二维码，不管有用没用，手机镜头就想对过去扫一扫。这手指头，它好像有自己的想法，总想跟那些发光的、新鲜的、未知的界面发生点关系。仿佛那么一接触，就能接通什么，了解什么，或者干脆说，就能“参与”进去。
可问题就在这儿。咱们的手指头挺勤快，脑子呢？有时候就跟不上趟了。摸之前，很少会停下来问问：这玩意儿是干啥的？我这一下，会触发什么？那头连着的是便利，还是麻烦？老李头想起早年间供销社的玻璃柜台，里头东西看得见摸不着，你得让售货员拿。那时候，你的“摸”是有限制的，是有成本的。现在呢？界面扑面而来，邀请你去互动，去点击，去滑动，太方便了，方便到你几乎忘了，每一次触碰，可能都是一次小小的“握手”，你在和屏幕那头你看不见的庞然大物握手。
那声“嗯丑”很有意思。它不像坚决的“不行”，也不像清楚的“别动”。它有点含混，有点犹豫，甚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、被打断兴头的小小埋怨。像是在对自己下意识伸出去的手表示一种无奈的制止。很多时候，我们心里那个声音，就是这样的。它知道可能不妥，但诱惑就在眼前，那光滑的质感，那即时的反馈，太吸引人了。于是行动跑在了思考前面。
老李头的烟彻底熄了。他站起来，拍拍裤腿上的灰。他又看了一眼那个充电桩，蓝光依旧幽幽地闪着。这次他没再靠近。他只是觉得，在这个到处都是“可触摸界面”的世界里，也许我们得给自己的手指头，设个小小的、无形的“玻璃柜台”。在伸手之前，让心里的那个“嗯丑”声，更清晰一点，更响亮一点。哪怕只是停顿那么一两秒，问问自己：这一下，非摸不可吗？
他背着手，慢慢往家走。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。他想，晚上得跟孙子说说，不是不让他玩平板，而是告诉他，下次想点开啥新图标、新弹窗的时候，小手指头先悬停那么一会儿。就像爷爷今天，学会了看着蓝光，却不走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