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么与儿女息厨房

发布时间:2025-12-30 04:00:32 来源:原创内容

公么与儿女息厨房

老话常说“公么难当”,这话不假。我们这代人,当父母的,总想在儿女面前端着点。厨房那地方,油烟重,锅碗瓢盆叮当响,好像不是个能“端”着的地方。可偏偏,我最近觉着,这厨房里的光景,倒比客厅那正儿八经的沙发,更能照见点儿真东西。

儿子今年二十出头,在外地上学,难得回来。以前在家,他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主儿。这回放假,也不知怎么了,有天傍晚,他溜达进厨房,看我正对着一条鱼发愁。那鱼鳞片闪着光,滑不溜秋的,我老花镜戴上又取下,手里的刮鳞器怎么也不听使唤。“爸,我来试试?”他声音不大,带着点试探。我愣了一下,侧身把地方让出来。

他没急着动手,先打开水龙头,把鱼又冲了冲,水流声哗哗的。然后,他接过我手里那个旧工具,拇指在刃口上轻轻蹭了蹭,没说话。就这个细小的动作,让我心里忽然软了一下。这手法,是我很多年前,在老家看我父亲杀鱼时见过的。那时候觉得平常,现在从儿子手里看到,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,影影绰绰的,有种说不清的滋味。这算不算是……一种味道的传递?

他刮鳞的动作算不上熟练,甚至有点笨拙,鱼尾巴甩动,溅了他一脸水星子。他“嘿”地笑了一声,用手背抹了抹脸,没抱怨,继续低头忙活。我就站在旁边,递个盘子,拿块姜。油烟机嗡嗡响着,我们俩的话不多。他问:“姜是切丝还是切片?”我答:“切片吧,炖汤出味。”就这么一句搭一句,平常极了。

可就在这平常里,有些东西悄悄变了。以前饭桌上,我问他学习、问他将来的打算,他总回得简短,话题像乒乓球,打过去,弹回来,干巴巴的。反倒是这厨房里,守着咕嘟咕嘟冒泡的汤锅,闻着渐渐浓郁的香气,那些绷着的劲儿,不知不觉就松了。他跟我聊起学校旁边哪家小馆子的红烧肉味道特别,说有个南方同学教他煲汤,放了五指毛桃,一股椰香味。他说这些的时候,眼睛亮亮的,手上还捏着半根葱。

我忽然就明白了。过去我总想给他“教导”,给他“经验”,像给文件盖章一样,想把自己觉得对的东西印在他身上。可也许,真正的传递,根本不是那么回事。它不发生在正襟危坐的谈话里,它就藏在这烟火气中,藏在他接过刮鳞器的瞬间,藏在我告诉他“姜切片更出味”的寻常对话里。这是一种“味道的传递”,不是用嘴说,是用手做,用鼻子闻,最后,落到胃里,暖到心里。

女儿年纪小些,还念高中。她的参与方式更直接——馋。每到周末,她就变成厨房的“监工”,扒在门框边,眼巴巴地望着锅里。“爸,什么时候好呀?”这句话,她能变着调子问上八百遍。有时候,我会故意让她动动手,“去,把那边洗好的青菜递给我。”她蹦跳着过来,马尾辫一甩一甩的,递过菜,手指头飞快地偷蘸一点盘子边的酱汁,咂咂嘴,然后夸张地竖起大拇指。

她的“参与”,让厨房闹腾,也让它活泛。她会挑剔我摆盘不够好看,会建议“这个菜要不要加点糖”。虽然十次有八次建议不靠谱,但那种被需要、被“评审”的感觉,奇异地消解了我作为“公么”的权威感,也拉近了距离。厨房不再是妈妈或者我一个人的“战场”,它成了个热气腾腾的、共享的空间。这里允许笨拙,允许尝试,甚至允许一点点偷吃和吵闹。

炉火映着他们的脸,蒸汽模糊了窗户。我想,所谓的“息”,或许不只是休息。它更是一种气息的流动,是呼吸的共频。在客厅,我们是父亲与子女,中间隔着茶几,也隔着辈分和经历。在厨房,我们是暂时凑到一起的“合伙人”,目标明确——把这顿饭做好。在这过程中,沉默不尴尬,闲聊不刻意。我教他如何判断鱼的新鲜,他告诉我年轻人现在流行的吃法;我提醒她小心烫,她给我讲学校里的趣事。话语和动作,都绕着食物打转,轻松,自然。

饭做好了,端上桌。儿子撒的葱花有点多,女儿偷吃过的那个菜边有个小缺口。我们坐下来,动筷子之前,我会习惯性地说一句:“吃吧。”这句话,和多年前我父亲说的一模一样。只是如今,听我说这话的人,换成了我的儿女。而他们,在未来某个充满烟火气的黄昏,或许也会走进自家的厨房,对另一个人,自然地说出同样的话,做出某道带着“家”的味道的菜。

这大概就是生活最朴素的循环吧。味道在传递,场景在更迭,而厨房里那点暖黄的光,和食物蒸腾起的、带着家的气息的烟雾,似乎从来都没变过。它不言不语,却把该留下的,都留在了碗里,也留在了心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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