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边吸奶一边顶在玻璃上
一边吸奶一边顶在玻璃上
这事儿得从叁个月前说起。那时候我刚生完孩子，整个人像被拆开重组过一样，哪儿都不得劲。最要命的是涨奶，胸口跟揣了两块滚烫的石头似的，定时定点就得处理。家里老人说，你得热敷，得按摩，得让孩子多吸。道理都懂，可实操起来，完全是另一回事。
那天下午，家里就我一个人。孩子刚睡下，胸口的胀痛却一阵紧过一阵，提醒我又到了“开工”的时间。我手忙脚乱地拿出吸奶器，那些冰凉的塑料配件，看着就让人提不起劲。屋子里太闷了，我挪到客厅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，想着看看外面的绿树，兴许能分散点注意力。
机器嗡嗡地响起来，一种既私密又机械的触感蔓延开。我侧过头，望着玻璃外头。阳光很好，楼下小区的花园里，有老人在慢悠悠地散步，有孩子追着皮球跑。他们的世界是流动的，鲜活的，带着声音的。而我呢，我被固定在这个角落里，进行着一项寂静的、循环的、甚至有点孤独的“工作”。玻璃冰凉，我无意识地把发烫的额头轻轻抵了上去。这一下，好像找到了一个支点。
身体的需求和心灵的某种渴望，在那个瞬间，通过这个简单的动作——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——奇异地连接在了一起。一面是身体内部汹涌的、关乎生命的原始哺育；另一面，我的目光却穿透玻璃，渴望着外头那个开阔的、自由的世界。玻璃成了界限，也成了窗口。那种感觉很难形容，不是悲伤，也不是快乐，更像是一种清醒的“悬浮”。你被牢牢地锚定在母亲这个角色里，同时，你又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地看见，那个曾经的、属于你自己的世界，就在一窗之隔的地方，安静地运行着。
这大概就是很多新手妈妈都经历过的微妙瞬间吧。你被巨大的母爱和责任包裹，但某个喘息的间隙，那个独立的“自我”会悄悄探出头来，贴在透明的隔层上，向外张望。吸奶器规律的节奏，和窗外随风晃动的树叶，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韵律。一种关乎内在的给予，一种关乎外在的吸引。你就处在中间，感受着这种温柔的撕裂与并存。
自那以后，下午的这段“工作”时间，我常常会不自觉地走到窗边。那个姿势慢慢变成了一种习惯，一种小小的仪式。它让我在履行母亲职责的机械流程里，找到一丝属于自己的放空。我知道，玻璃外的世界不会因为我多看几眼就改变，但正是这几眼，让我觉得我还没有完全“陷”进去，我还在和某个更广阔的天地保持着一丝联系。这种与外部世界的脆弱连接，对我而言，是一种无声的滋养。
孩子的哭声忽然从里屋传来，清脆，急切，充满了生命力。我回过神来，熟练地收拾好一切。胸口的不适已经缓解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热的松弛感。我离开玻璃窗，快步走向卧室。那个需要我的小小人儿，比任何远处的风景都更真实，更有力地将我拉回当下。而我知道，明天下午，当阳光再次洒满窗台，我大概还是会端着杯子，走到那面玻璃前，完成这场短暂而私人的“眺望”。生活，就是在这些细微的拉扯与平衡中，缓缓向前流淌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