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人操一本
人人操一本
老李头蹲在村口的大槐树下，手里捏着个磨得发亮的蓝皮本子，眯着眼，一笔一划地记着什么。走近了瞧，本子上密密麻麻的：叁月十七，东头王婶家借出二十个鸡蛋；四月末，帮后山老赵家修了半天拖拉机，工钱没算，管了顿晌午饭…字迹歪扭，却清清楚楚。
我递了根烟过去，打趣他：“李叔，这年头谁还兴这个啊？手机里啥记不下？”老李头接过烟，在鼻子底下闻了闻，没急着点。他用粗糙的手指点了点本子封面，那上面用钢笔重重描着“良心账”叁个字。“不一样，”他吐了口烟圈，“手机那玩意儿，冷冰冰的。电一没，字就跑了。这个实在，攥在手里，是自个儿的心气儿。”
他的话让我一愣。想想也是，我们这代人，好像早就习惯了在光亮的屏幕上来回划拉。日程记在云端，朋友散在社交软件里，连情绪都能变成几个预设的表情包发出去。方便是真方便，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就像老李头说的，少了点“实在”，少了点那种能摸得着、能留下墨水印子的“心气儿”。
这“操一本”的习惯，往小了说，是个记录的法子；往大了看，它其实是给自己生活“立个规矩”。不是法律那条条框框的规矩，是自己心里头的一杆秤。有了这本东西，你今天干了啥，心里想了啥，答应了别人什么，欠了谁的情分，都白纸黑字地躺着呢。想赖账？先得过自己这关。晚上躺床上翻一翻，这一天是充实还是虚度，是踏实还是飘着，心里门儿清。
我认识个开小面馆的老板，他的“一本”更绝。是个油腻腻的硬壳笔记本，就放在收银台底下。不记流水账，专记熟客的喜好：张老师吃面不要香菜，要多加一勺辣子；李工腰不好，得来把硬点的椅子；周叁下午常来的中学生，正长身体，面底下的那撮青菜，他总会默默多抓一把。这本子从不给客人看，但他家的回头客，就是比别家多。你说他记的是啥？是生意经吗？我觉得，他记的是人情味儿，是街坊邻里间那份心照不宣的惦记。
现在总说信息爆炸，我们每天看的、听的、想的，东西太多太杂了，像一锅咕嘟冒泡的粥，脑子也跟着糊里糊涂。这时候，如果能静下来，“操一本”，哪怕每天只写叁两行，也是一种梳理。把那些飘在天上的念头，拽下来，落到纸上。写着写着，你或许就能从这一团乱麻里，理出自己真正在意的那根线头。这过程本身，就是一种“定心”。
当然，不是说非得人人都去弄个蓝皮本、硬壳册。这“一本”，它可能是个便签条，是手机里一个不联网的纯文本备忘录，甚至就是心里头一个反复掂量的习惯。形式不重要，重要的是那个“操”的动作——是主动去打理、去整理自己生活的那么一股子劲儿。
老李头合上了他的“良心账”，拍了拍裤腿上的土，起身回家了。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，连带着他口袋里那个方方正正的本子轮廓，也印在了地上。看着他的背影，我忽然觉得，在这个啥都追求“云上见”的时代，这份落在泥土里的、笨拙的认真，或许才是最踏实、最扛得住日子冲刷的东西。人人心里都该有本账，不一定是欠债还钱，而是对自己的日子，有个交代。这大概就是“人人操一本”的意义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