さよならぼくたちの幼稚园
さよならぼくたちの幼稚园
推开那扇矮矮的栅栏门时，铁锈的吱呀声还是老样子。院子里那棵老槐树，叶子又密了些，在地上投出晃动的光斑。我蹲下身，摸了摸滑梯底部那道划痕——那是小健用石子刻的歪歪扭扭的“秘密基地”，当时我们还为这个吵了一架呢。
走廊里静悄悄的，午后的阳光穿过窗户，能看到灰尘在光柱里慢慢跳舞。保育室的木地板被岁月磨得发亮，隐约还能看见当年我们围坐成一圈的痕迹。我好像又闻到了牛奶饼干的味道，混着蜡笔和橡皮泥那种特有的、暖烘烘的气息。
记得毕业那天，我们排排站着，背着小书包。美咲老师蹲下来，一个一个帮我们整理歪掉的蝴蝶领结。她眼圈红红的，却一直笑着。“要成为厉害的小学生哦，”她对我们每个人都说。轮到我的时候，她轻轻拍了拍我的头，手心温温的。那时候不懂什么叫离别，只觉得胸口闷闷的，像塞了一团湿棉花。
我们总以为时间是用不完的。在沙坑里能挖一整个下午的隧道，积木搭的城堡倒了就重来，明天、后天、大后天，永远都是相同的一天。直到那个六月的午后，我们手拉手唱完最后一支歌，才发现“永远”原来这么短。
这些年，我经历过很多次告别。小学毕业，中学毕业，朋友搬家，亲人远行。每一次都更明白些，也更沉默些。可没有任何一次，像离开这里时那样，把一整段时光完整地封存起来。这里保存着最原初的“我们”——会为抢秋千哭鼻子，也会把最宝贝的玻璃珠分给朋友的我们。那种毫无杂质的信任，那种对世界全然的敞开，后来好像再也没能找回过。
走到后院那个小小的菜圃边，我忽然停住了脚步。泥土被翻新过，种着几株矮矮的番茄苗。旁边立着个小木牌，上面是孩子们稚嫩的笔迹：“请慢慢长大”。我蹲在那儿看了很久。风穿过树叶，沙沙的，像在说着什么悄悄话。
成长这件事啊，从来不是一道突然的分界线。它更像这院子里渐渐西斜的光，不知不觉间，影子就拉长了。我们带着从这里得到的东西往前走——也许是第一次分享时的快乐，也许是摔倒了自己爬起来的勇气，也许只是记得要把鞋子摆整齐的习惯。这些细小的碎片，在往后漫长的日子里，会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时刻突然闪光。
离开时，我又回头看了一眼。红屋顶，绿栅栏，彩色的轮胎秋千静静悬着。夕阳给它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。我轻轻关上了栅栏门，这次没有发出声音。我知道，有些地方你永远无法真正返回，但它会一直住在你身体里的某个角落，温暖而柔软。
路还很长呢。我直起身，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。远处传来隐约的孩童笑声，清亮亮的，融在初夏的风里。我朝着声音的方向望了望，然后转过身，朝着与他们相反的路走去。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