亲情会高敏王芳
亲情会高敏王芳
老高家的闺女高敏，和王家的儿子王磊结婚那年，两家人在镇上最好的酒楼摆了二十桌。那场面，热闹得能把屋顶掀了。高敏的妈妈王芳，和亲家母拉着手，笑得见牙不见眼，一个劲儿地说“以后就是一家人了”。这话听着暖心，可“一家人”这叁个字，里头到底装着多少酸甜苦辣，怕是得用日子慢慢去品。
婚后的头两年，风平浪静。小两口在城里工作，周末偶尔回来。王芳呢，隔叁差五托人给城里捎东西，自己腌的咸菜，后院摘的新鲜蔬菜，总觉得女儿在城里吃不到这一口。高敏每次电话里都说“妈，别忙活了，城里啥都有”，可王芳还是照捎不误。这大概就是当妈的心吧，总觉得那点东西能替自己陪着孩子。
转折点出现在高敏怀孕。王芳二话不说，收拾包袱就住进了城里的小家。洗洗涮涮，煲汤做饭，把高敏照顾得无微不至。可这空间一挤，味道就有点变了。王芳习惯早起，厨房里叮当作响是她的晨曲；高敏孕期嗜睡，那点儿声响在她听来就像打雷。王芳炒菜重油重盐，说是有营养；高敏看了养生文章，非要清淡。一来二去，饭桌上安静的时候越来越多。
真正让那层窗户纸破了的，是孩子出生后。怎么喂奶，怎么穿衣服，用尿布还是尿不湿……每一件小事都能引出两代人的不同道理。王芳信老经验，觉得孩子“贱名好养活”，想取个土气的小名；高敏翻遍了诗经楚辞，要找个寓意美好的。那天，为着孩子该不该多穿一件毛衣，两人声音都高了八度。王芳抹着眼泪说：“我这么尽心尽力，还落不着好？”高敏也委屈：“妈，我的孩子，能不能让我自己做回主？”
那之后，空气里像结了冰碴子。王芳还是任劳任怨，但话少了；高敏也憋着股劲，能不开口就不开口。丈夫王磊在中间，左右不是人。这就是亲情里最拧巴的地方——明明是最亲的人，伤起对方来，却往往因为知道哪里最痛，而格外准确；也正因为太亲，那些委屈和不满，反而更难说出口，怕一说就碎了什么。
转机来得有点意外。王芳有天头晕得厉害，差点在厨房摔着。去医院一查，血压高得吓人。医生叮嘱要静养，不能劳累操心。高敏看着病床上脸色发白的母亲，再看看母亲那双因为长期浸水而粗糙开裂的手，心里那堵墙，忽然就塌了一角。她想起自己坐月子时，母亲一夜起来叁四次帮她照看孩子；想起自己随口说想喝老家的土鸡汤，母亲就能折腾半天。
王芳出院后，高敏没让她再忙厨房的事。她试着用王芳的方式熬了一次汤，果然油汪汪的。端上桌时，她有点不好意思：“妈，我可能熬得没你好。”王芳喝了一口，半晌，才低声说：“火候是差了点……但味儿正。”就这一句话，两人都红了眼眶。她们忽然有点明白了，那些争吵，哪里是真的为了汤咸汤淡，为了多一件少一件衣服呢？不过是两代人都在用自己认为最好的方式去爱，却忘了问问对方，是否需要这样的爱。
现在的周末，家里常出现这样的画面：王芳戴着老花镜，看着高敏用新买的辅食机给孩子做果泥，不再多说“我们那时候没这个不也长大了”；高敏呢，也会在王芳念叨老方子时，笑着听下去，不再立刻反驳“这不科学”。她们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——我坚持我的，我同样也尊重你的。这份尊重，不是妥协，而是理解了爱可以有不同的形状。
上个月，高敏给王芳买了部新手机，耐心地教她视频聊天。王芳学会后，第一个打给了老家的姐妹，嗓门亮堂：“哎，我闺女给买的，非要教我，说以后想我了就能看见！”那语气里的骄傲，藏都藏不住。高敏在一边听着，低头笑了笑。她知道，往后日子还长，难免还有磕碰。但至少她们都学会了，在那些不同的声音里，首先去听一听那没说出来的一部分——那里头，往往藏着最笨拙也最真挚的牵挂。
亲情这场“会”，没有固定的议程，也没有标准的答案。它是在锅碗瓢盆的碰撞声里，在欲言又止的沉默里，在一次次彼此的靠近和调整里，慢慢开出来的花。这花可能不完美，但根扎得深，经得起风雨，也耐得住时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