用点力……用点力要到了
用点力……用点力要到了
老张握着方向盘，手心有点潮。导航里那个冷静的女声已经重复了叁遍：“前方一百米，向右后方转弯。”可眼前这条盘山路，弯弯绕绕像条没睡醒的蛇，右边是岩壁，左边是陡坡，雾还一阵阵飘过来，哪有什么“右后方”的路口？副驾上的老婆早就没了声音，只死死抓着车门上方的扶手。
“应该是下一个弯吧？”他嘀咕着，脚下松了松油门。车子慢下来，发动机的声音都变得犹豫。这感觉太熟悉了，不只是开车，生活里好多时候都这样——你觉得目标就在眼前了，鼓足劲冲过去，却发现那只是个路标，真正的终点还藏在另一个坡后面。心里那股气，一下子泄掉大半。
可你不能一直松着油门啊。山路不会自己变平，雾也不会自己散开。老张深吸了口气，脚底重新加了点力道。轮胎压过碎石，发出细碎的声响。车子稳稳地爬过这个弯，前面视野忽然开阔了一瞬，一个不起眼的、更急的拐弯口，悄没声地出现了。导航像是等了好久，立刻说：“请向右转弯。”对了，就是这儿！原来刚才那个“一百米”，是直线的、飞鸟的距离，而在这山上，你得老老实实跟着路，拧着劲儿，一圈一圈地绕上来。
这种“用点力，要到了”的节骨眼，最考验人。劲使早了，白费力气，还可能冲过头；劲使晚了，车子可能就在坡上熄了火，往下溜更吓人。它要求你有一种特别的判断力，不是在晴空万里的大直道上判断，而是在视线模糊、心里没底的时候，还能相信自己的手感，相信车轮和路面摩擦的那点扎实的反馈。这或许就是一种“精准发力”的功夫。不是蛮力，是看准了那个关键的、薄薄的瞬间，把力气恰到好处地送出去。
想起儿子学走路那会儿，摇摇晃晃张开手朝他扑过来，最后两步总是要跌跤。妻子在身后急得喊：“用点力呀，蹬一下腿就到了！”儿子憋红了脸，小腿一蹬，踉跄着，还真就砸进了他怀里。那时候用的力，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的信任。现在呢？现在我们的力气里，掺进了太多东西：怀疑、计算、怕白费功夫的犹豫。所以老张特别理解那些在半坡上停住的人，不是没力气了，是心里的秤砣晃得厉害，不知道这一脚下去，到底值不值。
雾好像淡了些。山路转过一个巨大的弯，远远地，已经能看见几盏灯火，疏疏落落地挂在山坳里。目的地就在那儿。剩下的路依然不平稳，但老张心里那块石头落了地。他知道接下去的几个弯该怎么过了：在直道上蓄足势能，在弯心稳住方向，然后在出弯的那个点上，精准地、毫不犹豫地，给上一脚力。
车灯劈开渐浓的暮色。引擎声在寂静的山谷里显得格外沉着。很多时候，我们离那个“要到”的地方，差的不是一大段狂奔，恰恰就是这最后几下，心里有数、手上稳定的“用点力”。它推着你，越过那个看不见的临界点，然后一切都顺了。老张轻轻点了点油门，车子听话地向前一涌，朝着那一片温暖的灯火，稳稳地滑了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