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障电梯2之香汗淋漓
故障电梯2之香汗淋漓
老王这辈子最怕两件事:一是开会,二是电梯。偏偏今天这两件事撞一块儿了。下午两点半,顶楼大会议室,那份要命的季度报告正等着他。他抱着厚厚的文件夹,一头扎进了公司那部老古董电梯。
金属门缓缓合拢时,他眼皮跳了一下。轿厢里就他一个人,只有头顶通风口吹出的风,带着点铁锈味。按键面板上,数字“18”的背光比其他楼层暗些,像只困倦的眼睛。他按了下去。
电梯开始上升,缆绳摩擦的嗡嗡声规律而沉闷。到七楼,它顿了一下。老王心里也跟着咯噔一声。没停,继续往上。十楼、十二楼……快到十六楼时,那嗡嗡声突然变了调,成了尖锐的“吱嘎——”一声,像谁用指甲在黑板上狠狠划过。
紧接着,所有的光灭了。应急灯没亮。按键面板上微弱的荧光也熄了。电梯猛地一顿,然后彻底静止。黑暗像浓稠的墨汁,劈头盖脸泼下来,瞬间淹没了所有感官。绝对的、压迫性的寂静,只剩下自己骤然放大的心跳,咚咚咚,擂鼓似的撞着耳膜。
“不是吧……”老王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干涩。他摸索着,手指触到冰凉的按键板,胡乱按了一通。毫无反应。他又去拍门,金属门板发出沉闷的“哐哐”声,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,显得格外无力。他掏出手机,屏幕亮起的光刺得他眯起眼——果然,一格信号都没有。
他按了紧急呼叫按钮。起初只有电流的沙沙声,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,那头传来保安室小张含糊不清的声音,像是刚被吵醒。“电梯?几号梯?……哦,那部啊。王哥你别急,我看看……好像控制系统有点问题,已经叫维修师傅了,马上到,马上到。”
“马上是多久?”老王问。汗已经从额角渗出来了。
“很快,很快!”小张的声音断了。
时间在黑暗里失去了刻度。起初他还站着,后来背靠着轿厢壁慢慢滑坐下来。文件夹搁在腿上。空气似乎不再流动,变得越来越闷。那不是简单的热,是一种凝滞的、裹着尘埃和旧油漆味的沉闷。他开始出汗。先是额头、脖子,接着后背的衬衫慢慢贴在了皮肤上,潮乎乎、黏答答的。
他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那颗扣子,作用不大。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,痒痒的,他也懒得去擦。脑子里一会儿是待会儿要做的报告,一会儿是老婆嘱咐下班买酱油的短信,乱七八糟。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扔进罐头里的烦躁。这铁盒子,平日里上上下下几十趟没觉得,一旦它不动了,四壁仿佛就悄悄往里挤了几分。
维修师傅的“马上”显然有自己的时区。又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二十分钟,也许四十分钟,老王只觉得浑身都湿透了。衬衫紧紧贴在胸前和后背,每一次微小的动作,都能感觉到布料与皮肤之间那层汗液的粘连和分离,带来一种微妙的、令人不适的滑腻感。空气吸进肺里都是温吞的,带着他自己身上蒸腾出的、无法形容的体味和焦虑混合的气息。这就是“香汗淋漓”吗?他苦中作乐地想,只有“淋漓”,哪有半点“香”,全是困兽般的狼狈。
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闷热和寂静腌制入味的时候,头顶突然传来“咚、咚”的敲击声,接着是模糊的人声。灯“啪”地一下亮了,虽然昏暗,却刺得他睁不开眼。电梯猛地一震,然后极其缓慢、极不情愿地开始下降,最后“哐当”一声停住。门开了条缝,外面走廊的光涌进来,带着空调清凉的风。
老王几乎是踉跄着挤出来的。走廊的冷气激得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,湿透的衬衫贴在背上,一片冰凉。维修师傅满脸油污,嘴里嘟囔着:“老毛病,接触不良,卡在井道安全钳那儿了……”
他回头看了一眼那部重新亮起灯、敞着门的电梯,轿厢内壁还留着他刚才靠过的模糊水渍。他抱起文件夹,走向楼梯间。十八层,爬吧。那份季度报告,此刻似乎也没那么要命了。至少,楼梯间的空气是流动的,而且,每一步,都踏在实实在在的地面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