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儿娇媚
女儿娇媚
窗台上的茉莉开了，细白的花瓣，拢着一点嫩黄的心子，香气是清清淡淡的，风一吹，就散在屋子里。我正迭着衣裳，女儿从门外探进半个身子，头发被阳光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。她喊了声“妈”，声音软软糯糯的，像刚蒸好的米糕。我抬眼望去，心里那处最柔软的地方，像被这声呼唤轻轻撞了一下。
她蹭到我身边，下巴搁在我迭衣服的胳膊上，也不说话，就那么静静地靠着。我停下动作，能闻到她发间洗发水的花果香，混着一点外面带进来的、阳光晒过的草木气息。忽然就觉得，这大概就是“娇媚”最真切的模样了——不是舞台上那种光华四射的美，而是生活里，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份依赖、亲昵，和毫无防备的柔软。这份女儿的娇态，像是专属于父母的一门语言，外人很难完全读懂其中滋味。
记得她很小的时候，摔了跤，会举着擦破皮的手肘，眼泪汪汪地跑来，非要你“吹吹”才肯罢休。那时她的娇，是直白的，带着孩童的任性。后来长大了些，有了心事，会扭扭捏捏地蹭到你床边，欲言又止，最后才红着脸吐出一点少女的烦恼。那份娇憨里，就开始有了成长的羞涩。再到如今，她已是个大姑娘，可在我面前，偶尔还是会流露出那种孩子气的神态，比如此刻。这让我觉得，时间好像也没走那么快，我的小姑娘，总还留着那么一面，是只给我看的。
这种“娇媚”，和世故无关，和技巧无关。它是一种天然的情感流露，像山涧水，清亮亮地淌出来。它藏在为你笨拙地煮一碗面时，被热气熏红的脸上；也藏在她取得好成绩，明明心里得意，却偏要装作若无其事，只拿眼角悄悄瞄你的小表情里。这份情态，是家庭这块土壤里才能生长出的花朵，带着亲情的温度与安全感。离开了这个港湾，她在外面便是另一个样子了，或爽利，或沉稳，那是她面对世界的铠甲。
我有时会想，我们能拥有这份“娇媚”多久呢？终有一天，她的世界会越来越大，我的臂弯会从她的港湾，变成她偶尔停靠的驿站。到那时，她或许不再轻易露出这般小女儿情态，她会把更多的温柔，给予她的爱人、她的孩子。想到这里，心里难免有些空落落的，像预见到一场必然的、温柔的退场。
可转念一想，又觉得释然。这份娇态，本就不是一件永恒的藏品，而是一段时光的赠礼。它存在的意义，或许就是为了让父母知道，在孩子奋力奔向远方的行囊里，永远装着来自家的、最初的柔软。我们见证了这朵花最生动的绽放，便已足够。
女儿动了动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。我摸摸她的头发，她像小猫似的眯了眯眼。窗外的光移了位置，茉莉的香气似乎更浓了些。这一刻，屋里很静，只有布料摩挲的细微声响，和两个人安稳的呼吸。我什么也没说，只是静静地，把这一刻的“娇媚”，连同阳光与花香，一起迭进了心里最妥帖的地方。往后的路还长，但这份暖意，足以照亮许多个想起她的时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