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人有日本片
有人有日本片
这事儿说来挺有意思。前两天,跟几个老同学聚餐,酒过叁巡,不知道谁起了个头,聊起了小时候看录像带的经历。一个哥们儿,我们叫他老陈吧,抿了口酒,眯着眼,忽然压低声音,带着点神秘兮兮的表情,问了句:“哎,你们说,现在还有人……有日本片吗?”
桌上安静了大概有两秒,然后大家“噗”地一声全笑了。不是那种轻蔑的笑,更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、被戳中了某个遥远记忆的笑。老陈这话问的,就跟问“现在还有人用磁带听歌吗”一样,带着一股浓浓的、属于过去某个年代的气息。
我放下筷子,还真顺着他的话想了想。是啊,现在还有人特意去“有”日本片吗?这“有”字用得挺传神,它指的不是在网上随手一点、划过即看的“看”,而是那种需要费点周折去获取、去“拥有”的动作。我们这代人,特别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长大的,对这个“有”字,大概都不陌生。那是个信息还靠实体介质流通的年代,录像带、痴颁顿、后来的顿痴顿。谁手里“有”那么几张碟,在某个小圈子里,简直能享受到一种隐秘的、带着分享荣耀的待遇。
那时候,获取的渠道本身就构成了一种社交密码。校门口影音店老板柜台下神秘的纸箱,电脑城里眼神闪烁、低声问“要盘吗”的伙计,或者某个朋友的朋友那里辗转拷贝来的、文件名是一串乱码的压缩文件。这个过程本身,就充满了一种地下接头般的刺激感。你得“有”门路,才能“有”资源。那种对特定内容的饥渴,和获取过程的曲折,共同塑造了一种独特的文化接触体验。它不单单是内容本身,更是一整套充满时代感的仪式。
可现在呢?老陈的问题之所以让我们发笑,是因为时代的天翻地覆。网络的速度快到以毫秒计,各种平台上的内容,无论来自东西南北,只要你想,几乎没有找不到的。算法比你自己还了解你的喜好,源源不断地把你可能感兴趣的东西推到眼前。那种需要悄悄打听、私下传递的“拥有”模式,在信息的汪洋大海面前,显得像上个世纪的古董。
但你说它完全消失了吗?好像也不是。我琢磨着,老陈问的,或许不仅仅是那些影片本身。他问的,可能是那种因为稀缺而带来的神秘感,是那种在有限资源里“淘”到宝贝的惊喜,是那种带着风险、需要点“技术”和“人脉”才能完成的获取过程。这是一种特定的获取体验,它捆绑着我们的某段青春记忆。现在一切都太容易、太直接了,手指划几下就有,反而让那种费尽心思得到后的满足感,消失不见了。
从这个角度看,“有人有日本片”这个说法,更像是一个文化符号,标记着一个信息获取方式剧变的转折点。它代表的是一个“前算法时代”,一个需要主动搜寻、甚至冒险的时期。现在的年轻人,恐怕很难理解为了看一部电影,要骑车穿过半个城市,去朋友家拷贝文件,还得小心翼翼地隐藏文件夹的那种心情了。
所以,回到老陈的问题。我想,现在可能很少有人再那样去“有”日本片了。但曾经那种围绕着“拥有”资源而产生的微妙社交、冒险刺激,以及技术限制下的特定审美,却成了我们这代人记忆里一个有点模糊、但偶尔谈起又会心一笑的角落。它无关内容高低,只关乎那个特定的、已经逝去的获取方式本身。时代推着人往前走,很多旧习惯、旧路径,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留在了后面,只偶尔在饭桌上,被一两句带着酒气的话,轻轻地勾出来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