孩子想上我同意了
孩子想上我同意了
这事儿吧，说起来挺平常的，就是孩子跟我说，想试试自己坐公交车去上周末的绘画班。以前都是我们接送，路线他其实早记熟了。他仰着头看我，眼神里那种跃跃欲试的劲儿，跟当年央求我解开自行车后轮两侧的小辅助轮时一模一样。
我心里那叫一个翻江倒海啊。头一个蹦出来的念头就是：不行！路上车那么多，万一坐过站了怎么办？遇到陌生人搭话怎么办？那些新闻里看过的画面，不受控制地往脑子里钻。我张了张嘴，那句“不行，太危险了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。
可话到嘴边，我顿住了。我看见他书包上挂着的那个小挂件，是他自己用零花钱买的，一只歪歪扭扭的陶瓷小鸟。忽然就想起来，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，早就和小伙伴们满胡同疯跑了，去几站地外的少年宫参加航模小组，爸妈好像也没这么紧张过。怎么轮到我当爹了，这世界就好像处处是看不见的栅栏了呢？
我沉默了好一会儿。他在等，有点忐忑，但腰杆挺得直直的。这大概就是成长中很关键的一步吧，我们管它叫“独立探索”。对，就是这个词儿。我们总希望孩子能独立，能有主见，可真当他要迈出那一步，离开我们视线去探索一小片天地时，心里那根弦，绷得比什么都紧。
“路线都记清楚了？卡带好了？手机电量足吗？”我听见自己的声音，没直接说好，也没说不好，而是抛出了一连串问题。他眼睛一下子亮了，像背书一样，把怎么走到车站、坐哪路车、坐几站、下车后怎么走，甚至遇到突发情况找谁求助，都说得明明白白。原来他早就偷偷计划好了，不是一时冲动。
我点了点头。“那……去吧。到了画室，给我发条消息。”话一出口，我自己都愣了一下。他欢呼了一声，那高兴劲儿，比上次考试得了满分还甚。
他出门后，家里一下子安静得有点过分。我坐立不安，隔几分钟就看一眼手机。时间过得特别慢。这种心情很复杂，有点像放飞一只精心养护了很久的小鸟，你明知它翅膀硬了该去飞，可眼睛总忍不住追着天空看，心里悬着一块石头。
大概二十分钟后，手机“叮”了一声。是他发来的照片，画室门口那块熟悉的招牌，下面还配了个他自己画的、得意洋洋的笑脸。那块悬着的石头，“咚”一声落了地，心里一下子被一种奇特的轻松和欣慰填满了。我知道，他安全抵达了，但更重要的，是他完成了自己的一次小小“远征”。这种“安全抵达”，不仅仅是地理上的，更是心理上的一个里程碑。
等他晚上回来，话匣子就关不上了。跟我讲公交车上有趣的乘客，讲自己看着窗外熟悉的街道突然觉得角度不一样了，讲下车后穿过小公园时发现了一丛没见过的花。他的眼睛亮晶晶的，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完成挑战后的光彩。这种光彩，是坐在父母车后座上永远无法获得的。
回过头想想，我们做父母的，常常陷入一种矛盾。我们拼命给孩子筑起温暖的巢，却又希望他们能勇敢地飞出去。可真正的勇气和能力，不就是在一次次看似微小的“放行”中，慢慢生长出来的吗？孩子提出想试试，很多时候，是他内心那颗种子已经破土而出了。我们的同意，就像是给那嫩芽浇了一瓢水，晒了一缕阳光。
当然，同意不等于撒手不管。背后的功夫不能少，路线要一起规划，安全要反复叮嘱，应急方案要提前商量好。我们的角色，正在慢慢地从“全程护送者”，转变为他探索路上的“安全顾问”和“后方支持”。这个过程，对我们自己，何尝不是一种成长呢？学着信任，学着放手，学着把担忧藏在心里，把鼓励摆在脸上。
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。我知道，以后这样的“请求”会越来越多，可能是和同学去看场电影，可能是假期的一次短途旅行。每一次，我可能还是会经历同样的内心拉扯。但我想，只要他准备好了，计划周全了，我大概还是会压下那份本能的保护欲，点点头，说一声：“行，去吧。记得保持联系。”
因为，那声“同意”，或许就是我能给他的，除了爱之外，另一份同样重要的礼物——一片让他自己学会飞翔的天空。那片天空，开头可能只是从家到画室的叁站公交路程，但谁又能说，这不是通往更广阔世界的第一条航线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