浴室搓澡工第二十二弹
浴室搓澡工第二十二弹
老张把手里的毛巾往热水池里一浸，再拧干，那动作快得跟有影儿似的。热气一蒸，他额头上那层汗珠，也不知道是热的，还是累的。这活儿干了大半辈子，手上的茧子比搓澡巾还厚实，客人们往搓澡床上一躺，他眼睛一扫，心里就跟明镜儿似的。
“这位大哥，您这肩膀硬的，跟块石板没两样。”老张一边说，手上加了点暗劲。那客人趴在床上，闷哼一声，接着长长舒了口气：“哎哟，老师傅，就这儿，酸胀得厉害！您给好好疏通疏通。”老张心里有数，这准是天天对着电脑，血脉不通，堵住了。他拇指按着几个关键的穴位，慢慢揉开，那紧绷的肌肉才一点点软和下来。这搓澡啊，光使蛮力可不行，得懂点门道，知道劲儿往哪儿使，这就是个“手艺活”。
正说着话，旁边年轻的小李嘟囔开了：“张叔，现在人家都兴什么‘深度清洁’、‘肌肤管理’，咱们这搓澡，是不是有点……过时了？”老张听了，手里活儿没停，只是笑了笑。过时？他可不这么想。这池子热水，这块搓澡巾，撑起的是一份实实在在的“生计”。来这儿的人，图的不光是身上干净，是那份筋骨松快，是能敞开了聊几句的痛快。隔壁厂子的老王，每个月准来两回，说在这儿躺半小时，比吃啥药都管用，能把一肚子烦闷都随着泥儿搓下去。
“小李啊，”老张换了条干净毛巾，“你看那新开的洗浴中心，灯光是亮堂，项目是花哨。可他们那叫按摩，咱这，叫‘拿捏’。你感觉感觉，这手上的轻重缓急，哪是机器能替代的？”他说着，用毛巾角在客人后颈轻轻一刮，那人舒服得直缩脖子。这分寸，这手感，是这么多年，一个又一个脊背“告诉”他的。每个客人的身体都是一本书，得慢慢读。胖子该怎么下力，瘦子该怎么收劲，老师傅心里都有一本谱。
正聊着，一位常客老赵进来了，直接往老张这边走。“老张，今儿可得给好好收拾收拾，跑了一天，浑身不得劲儿。”老张应着，招呼他躺下。手一搭上背，就感觉出不同：“老赵，最近心里有事吧？这背上的筋，揪着呢。”老赵叹了口气，没接话。老张也不多问，只是手上的力道更稳了，从肩胛到腰眼，顺着经络一遍遍推。热气氤氲里，老赵紧绷的背渐渐放松，话匣子也打开了，说些家长里短，生意难做。老张多半是听着，偶尔嗯啊两声。在这儿，他像个倾听者，也像个修复匠，用一双糙手，把人身上的疲乏和心里的疙瘩，一点点熨平。
这行干久了，老张明白一个理儿。外面世界变得快，可人总得有个地方，能彻底放松，能喘口气。他这搓澡的床，就是这么一个地方。没有花架子，就是实打实的热水、力气，还有几十年攒下来的那份“准头”。这不仅仅是一份工作，更是一种连接，一种最朴素的关照。他看着池子里的水汽升腾，想着明天还得早早起来烧水，这日子，就跟这池子里的水一样，不断冒着热乎气儿，循环着，也继续着。手里的毛巾，仿佛也带着温度，那是一种不会被轻易替代的温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