啊好痛嗯轻一点快点学生
啊?好痛?嗯?轻一点快点学生
门诊室的白炽灯明晃晃地照着,空气里有股消毒水混着旧病历纸的味道。李老师把眼镜摘下来,用衣角擦了擦,又重新戴上。眼前这个男孩,叫小航,正低着头,左手死死捂着右胳膊肘,校服袖子上蹭开一道口子,灰扑扑的。
“怎么弄的?”李老师尽量让声音柔和点,手指轻轻碰了碰男孩护着的地方。男孩“嘶”地吸了口凉气,肩膀缩了一下。“就……放学路上,巷子口那块砖松了,没看见,绊了一下。”小航声音闷闷的,头更低了,耳朵尖却有点红。
李老师没再问,转身去柜子里拿碘伏和棉签。这孩子她认得,高叁(七)班的,平时安安静静,成绩中不溜秋,属于那种老师点名都得想一下才能对上号的学生。她小心地把那截校服袖子卷上去,肘关节那儿已经肿起个包,破皮的地方渗着血丝,沾着沙粒。
“忍着点啊,得先消毒,可能有点刺痛。”李老师拧开碘伏瓶盖。棉签刚碰上去,小航整个人一激灵,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短促的音节:“啊?……好痛!”
那声音不像装的,带着点猝不及防的委屈。李老师手顿住了,动作放得更轻。棉签慢慢拂过伤口周围,沙粒得清理干净。男孩紧绷的身体微微发颤,牙关咬着,偶尔从鼻子里发出一点含糊的“嗯……”声,像是在确认疼痛,又像是在忍耐。
“马上就好,马上就好。”李老师像对自己孩子似的念叨着。清理完,她拿起消肿喷剂,摇了摇。“这个凉,但管用。你呀,走路得看着点,尤其是那些老巷子。”
冰凉的喷雾接触到皮肤,小航又是轻轻一抖。疼痛似乎缓解了些,他紧绷的肩膀稍稍垮下来一点。李老师开始用纱布包扎,动作熟练地缠绕。也许是疼痛减轻了,也许是这安静的氛围让人松懈,小航忽然小声开口,语速有点急:“老师……能快点吗?我……我晚上还有套卷子没做完。”
“轻一点,快点。”李老师心里重复了一遍他刚才无意识间流露的“要求”,有点想笑,又有点不是滋味。她手上没停,打好最后一个结,拍了拍他的肩:“行了。卷子重要,胳膊也重要。伤筋动骨一百天,你这虽不算大事,但这两天别使劲,写字慢点就慢点。”
小航点点头,站起来,小声说了句“谢谢老师”,抓起书包就要走。
“等等。”李老师叫住他,从抽屉里拿出两片独立包装的防水创可贴,“洗澡的时候贴上这个,别沾水。还有,”她看着男孩清澈又带着点焦急的眼睛,“巷口那块松动的砖,你明天到学校,跟总务处的王老师说一声,或者写个纸条放他信箱。别让下一个同学再摔了。”
男孩愣了一下,随即很认真地点点头:“嗯,我记住了。”
小航走了,门诊室安静下来。李老师收拾着用过的棉签,那几句零碎的话却好像还飘在空气里——“啊?好痛?嗯?轻一点快点”。她想起自己儿子小时候磕了碰了,也是这么一副又怕痛又逞强的小模样。可小航不是小孩了,是个高叁学生。他那句“快点”,后头紧跟着的是“卷子”。
这大概就是现在很多孩子的状态吧。他们的“痛”,不单是身体上那一下子碰撞。那种对时间的焦虑,对任务的紧迫感,像背景音一样嗡嗡响着,连受伤处理伤口都觉得是种奢侈的耽搁。他们习惯了忍耐,习惯了赶路,甚至摔倒时的第一反应可能都不是疼,而是“糟糕,耽误时间了”。
李老师走到窗边,看着楼下小航匆匆跑向自行车棚的背影,很快就消失在傍晚的人群里。她希望那孩子手上的伤早点好,更希望他,和像他一样埋头赶路的孩子们,在往前冲的时候,也能偶尔允许自己喊一声“痛”,能坦然接受必要的“慢一点”。成长这条路,哪能一直冲刺呢?总得有些时刻,是用来处理伤口,用来看清脚下那块松动的砖的。
窗外的天色渐渐染上橙红。她回到办公桌前,抽出一张便笺纸,想了想,也写了个简单的提醒——对于校园周边老旧巷道的安全隐患排查。这不算什么大事,但或许能提醒更多人,低头赶路的时候,也别忘了抬头看看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