叁个媳妇一个公爹
叁个媳妇一个公爹
老李头蹲在院门口的青石板上，吧嗒吧嗒抽着旱烟。烟圈儿悠悠地飘，可心里那团乱麻，怎么也理不清。叁个儿子都成了家，在城里扎了根，本是该享清福的年纪，可这“养老”的事儿，却成了最难念的经。
大媳妇王娟是会计，说话做事跟算账似的，一分一厘都讲得清清楚楚。上周回来，拉着老李头的手，话说得比蜜还甜：“爸，您来我们这儿住，朝南的主卧给您留着，社区医院就在对面，多方便啊！”可转头老李就听见她压低声音跟老大算账：“……房贷、孩子补习班，再加爸的开销，这季度预算可超了……”老李头心里咯噔一下，那“方便”听起来，忽然就少了点热乎气。
二媳妇张丽是个急脾气，在商场里做管理，风风火火。她主意最大：“要我说，爸那老房子租出去，钱我们帮您存着。您呢，叁家轮着住，公平！”老李头没吭声，只瞅了瞅墙角那把跟了他几十年的二胡。轮着住？他这把老骨头，经得起这么来回折腾吗？像件行李似的，从这家搬到那家，总觉得不是个长久之计。
叁媳妇刘敏话最少，是个小学老师，心思细。她没直接说安排，倒是常寄些东西回来——一副护膝，几本大字号的养生书，还有一次寄了个轻便的泡脚桶。电话里轻声细语：“爸，天凉了，您晚上泡泡脚，睡得踏实。”这点滴的关怀，像涓涓细流，暖是暖，可老李头心里还是空落落的。这孝顺，隔着几百里路，总好像少了点什么实实在在的着落。
叁个媳妇，叁种心思，叁条路子。王娟讲究的是“规划”，张丽追求的是“公平”，刘敏体现的是“关怀”。道理好像都说得通，可老李头觉得，自己这个人，反倒在这些道理里头，被扯得零零碎碎。他想要的，难道就是一张轮流值班表，一笔核算清楚的养老钱，或者一堆贴心的快递包裹吗？
夜里，他独自躺在老屋的床上，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。他想起老伴儿还在的时候，家里虽不富裕，但热热闹闹的。如今日子好了，房子大了，怎么这份“天伦之乐”，反倒成了难题？儿子们呢？夹在中间，传话、协调，也各自为难。这“孝顺”二字，到了现实里头，光有那份心，好像还真不够。
转折来得有点意外。上个月，老李头在院子里晾衣服，脚下一滑，摔了一跤，倒不严重，就是腰闪了，行动不便。消息传出去，叁个家庭像被捅了的马蜂窝。
王娟第一个赶回来，没再提预算，而是麻利地联系了相熟的医生，安排复查，又把每天的用药时间、康复动作，工工整整列了张表贴在墙上。张丽风风火火地拎着一大堆营养品进门，看见老李头靠在床上，眼圈一下就红了：“爸，您可吓死我们了！别轮住了，您就定下一家，我们其他两家多出钱、多跑腿，都行！”刘敏请了假，默默住了几天，每天变着花样熬粥炖汤，扶着老李头在院子里慢慢走，话不多，但陪着他一坐就是半晌。
这场小风波，像一块试金石。老李头忽然有点明白了。他拉着叁个媳妇，开了次家庭会。他说话慢，但一字一句：“我哪儿也不去，就守着这老屋。你们的心思，爸都懂。王娟会规划，以后这‘养老账’，你就帮爸参谋着。张丽有魄力，大事、跑腿的活儿，你多担待。刘敏心细，日常冷暖，你多提醒。咱这‘居家养老’，也得有个章法，但不是把我劈成叁瓣儿，是你们叁股心气，拧成一根绳。”
屋里安静了一会儿。王娟先点了点头，掏出本子：“爸说得对，居家是基础，我们分工协作，效率更高。”张丽抹了下眼角：“成！以后每月第一个周末，咱们都回来，我负责采买，咱一家子好好吃顿饭！”刘敏笑了，握住老李头的手：“爸，我帮您在手机里设个健康提醒，每天按时吃药。”
如今，老李头还住在他的老屋里。但感觉不一样了。大媳妇寄来的记账本清清楚楚，二媳妇定时打电话“派活儿”问缺啥少啥，叁媳妇的关心电话和包裹更是没断过。儿子们周末轮流回来，院子里又有了烟火气和笑声。
他依旧蹲在青石板上抽旱烟，但眉头舒展了。这“养老”啊，就像种一棵树。树老了，根还扎在故土里最踏实。孩子们呢，不用非得把树移到自己院里，他们可以是修枝的剪刀，是浇水的壶，是挡风的篱笆。各尽所能，各展所长，这树照样能迎着夕阳，舒舒坦坦地枝繁叶茂。这日子，才算真的有了滋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