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产九色
国产九色
说起颜色，你脑子里最先蹦出来的是啥？莫兰迪？马卡龙？还是潘通每年发布的那款年度流行色？这些名字听着挺洋气，但总觉得隔着层纱，像是别人家衣柜里的漂亮衣裳。咱们自己呢？难道就没有那么几种颜色，一看一闻一感受，骨子里就透着亲切，像外婆箱底的老布料，像老家灶台边的旧瓷碗，颜色里都带着故事和温度？
你还真别说，咱们的“国产色”，那可是个藏着宝贝的百宝箱，只是我们习惯了，反而不太会特意去咂摸它的味儿。今天，咱就打开这个箱子，瞧瞧里头的“九色”光景——当然，“九”在这里不是个确数，是“多”和“丰”的意思，就像故宫的琉璃瓦，看着是黄，可细瞧之下，晨曦里是金，正午是灿，夕阳下又成了暖橘，里头变化可多着呢。
先看那最沉稳的一色，我想叫它“青砖灰”。这不是高楼大厦那种冷冰冰的水泥灰，是江南老巷、北方四合院墙根底下那种青砖的颜色。雨水打过，泛着潮润的深青；日头晒着，又透出暖和的灰白。这种颜色里，有岁月磨出来的包浆，摸上去似乎不光滑，却温润得很。它不争不抢，就静静地杵在那儿，是底色，是背景，托着墙头探出的石榴红，衬着门上斑驳的椒图绿。这颜色，养眼，更养心。
再说说“土陶褐”。这颜色，离土地最近。是乡下灶膛里烧出来的陶罐，是黄河边挖出来的泥坯。它不鲜艳，甚至有点“土气”，可这土气里，是实实在在的生活气。装水的陶罐是它，腌菜的坛子是它，小时候爷爷泡茶的那个大茶壶也是它。这褐色里，好像还能闻到柴火味、粮食香，有种粗粝的、踏实的安全感。现在很多人装修，特意去找这种“侘寂风”的陶器，其实咱们的老祖宗，早就把这颜色用在了每一天的日子里。
有一抹颜色，我觉得特别提神，叫“竹青”最合适。不是盛夏那种浓郁的绿，是春末夏初，新竹抽节，褪去笋衣后那一层清凌凌的、带着微微白霜的绿。像王羲之笔下“茂林修竹”的清气，也像山里人家窗棂外透进来的凉意。这颜色，看得人眼明心静。古人爱竹，爱的就是这股子挺拔向上的生命力和清雅劲儿。把它穿在身上，点缀屋里，仿佛人也跟着清爽、精神了几分。
咱不能忘了“中国红”。但这个红，可不是单一面孔。宫墙的红，庄严厚重，是历史；灯笼的红，热闹喜庆，是团圆；姑娘嫁衣的红，炽烈浓艳，是承诺；而孩子过年收到红包的那一抹红，则是纯粹的欢喜。这红色太丰富，太有层次，它可以是庙堂之上的肃穆，也可以是市井街巷的喧腾。它就像咱们的民族性格里，那股子既讲规矩礼法，又热爱火热生活的劲儿。
还有那“釉里蓝”，听着就有点讲究。是元青花瓷上那一笔，钴料在透明釉下烧出的湛蓝，沉静得像雨后的夜空。这颜色，是工匠对着窑火千百次试验才得来的智慧，它不像天空蓝那么轻飘，而是内敛的、深邃的，带着一种器物的品格。看到它，就仿佛能听到海上丝绸之路的驼铃与波涛，它曾经漂洋过海，成为世界眼里最神秘东方的代表色之一。
其实细想起来，这些“国产色”妙就妙在，它们很少单独出现，总是你中有我，我中有你。一幅传统的年画，既有夺目的红与金，也有沉稳的绿与黑，热闹却不乱。一件刺绣的衣裳，湖蓝的底子上，可能用樱粉、鹅黄、石青的丝线绣出花样，和谐又生动。咱们的色彩美学，讲究的是搭配，是呼应，是在对比中找平衡，就像咱们处世的中庸之道。
这些颜色从哪儿来呢？从泥土里来，从矿石里来，从植物里来，更从一代代人的生活与创造里来。它们最初可能就是为了实用，染布、绘陶、漆器、建筑……慢慢地，实用里长出了美感，长出了情感，长出了独一份的寓意。这些颜色，就这样悄悄织进了我们的文化基因里。
所以啊，下次当你再看到那些古朴的、鲜亮的、沉稳的、活泼的，属于我们自己的颜色时，不妨多停一眼。那不止是视觉上的感受，那可能是一段记忆，一种情感，一个流传了千百年的故事。我们的“国产九色”，就在那儿，不声不响，却斑斓万千，等着我们去重新看见，重新感受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