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拍偷拍第十页
自拍偷拍第十页
手机相册往下滑，滑到第十页，手指停住了。这一页挺有意思，一半是精心找角度、调滤镜的自拍，另一半是些“偷拍”的零零碎碎——窗台上打盹的猫，朋友大笑时扭曲的侧脸，路边一朵形状古怪的云。这两类照片挤在一块儿，像在无声地辩论着什么。
自拍这事儿，现在太熟练了。举起手机，眼神该看哪里，下巴收多少度，笑容咧开几颗牙，心里都门儿清。背景得干净，光线要柔和，拍完还得在修图软件里折腾半天，把眼里的血丝、脸上的疲态，一点点抹掉。最后出来的那张脸，好看是好看，但总觉得有点陌生，像另一个平行宇宙里、过得特别精致的“我”。这照片不是为了记录某个瞬间，更像是在制造一个瞬间，一个准备“发布”的瞬间。
而旁边那些“偷拍”来的东西呢，可就完全是另一副德行了。它们大多模糊、歪斜，构图随心所欲。比如那张猫，糊得只剩一团毛茸茸的影子；朋友那张脸，笑得法令纹能夹住蚊子，却透着一股子鲜活的快乐。这些画面，没经过谁的允许，也没打算给谁审核，就是看见了，心里一动，手指就按了下去。它们不完美，但有种奇妙的“在场感”，好像能把拍下它的那个时刻的温度和气味，原封不动地塞给你。
我盯着这第十页，心里琢磨。我们好像活在了两个镜头里。一个镜头朝内，严苛地审视自己，每一个毛孔都力求完美，这个镜头产出的，是“展示品”。另一个镜头朝外，漫无目的地捕捉世界，这个镜头留下的，是“生活屑片”。前者需要掌声，后者只为自个儿会心一笑。
问题来了，哪个更“真”呢？精致的自拍里，那个笑容是摆出来的；但为了摆出那个笑容，那一刻的认真和期待，也是真的。模糊的生活偷拍里，场景是随机的、真实的；但选择拍下它的那个念头，那个“觉得它有意思”的瞬间感受，又何尝不是一种主观的塑造呢？这么一想，好像没什么绝对的“真实记录”，只有不同分量的“自我投射”。自拍投射的是“我希望你看到的我”，偷拍投射的是“此刻触动我的世界”。
翻到第十页，像翻到了一个分水岭。前面的九页，可能塞满了各种重要场合的“标准照”，或是必须留下的凭证。从这里开始，库存松动了，个人的、私密的、无用的东西，开始悄悄冒头。它没那么重要，所以被丢在靠后的位置；但它又足够重要，让你舍不得删。这种矛盾，挺微妙的。
也许，我们都需要这么一个“第十页”。一个允许模糊、失焦、不完美的角落。在这里，可以放下那个总是调整角度的“自拍者”身份，重新成为一个单纯的“捕捉者”，去打捞那些不被定义的、细碎的光亮。自拍构建叙事，而偷拍，或许才是生活的呼吸。
手指继续往下滑，第十一页、十二页……后面的照片似乎更加杂乱无章了。但我知道，从第十页开始的这种“杂乱”，反而让这冰冷的数字相册，有了一点温热的生命痕迹。它提醒我，在精心经营的形象之外，别忘了那个会为一片好看的落叶、一缕斜射的阳光而停下脚步的自己。那个自己，可能更自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