图书馆的她直到沦陷未增删带
图书馆的她直到沦陷未增删带
林默第一次注意到那个女孩,是在图书馆叁楼靠窗的老位置。她总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浅蓝色衬衫,头发松松地绾在脑后,几缕碎发垂在耳边。她的面前永远摊着那本厚重的、书脊都快散开的《西方哲学史》,旁边放着一个磨掉了漆的银色保温杯。她的世界,仿佛就凝固在那张棕红色的木桌、那本书,以及窗外那棵四季变换的银杏树之间。时间在这里,像被滴漏缓缓滤过,静得能听见尘埃落落的声音。
我习惯叫她“哲学蓝”。这个代号,是我这个无聊的观察者在心里给她起的。我的座位斜对着她,每次抬头休息眼睛,视线总会不由自主地滑向她那边。她看书极认真,手里的笔偶尔在笔记本上沙沙地写着,有时又会停下来,望着窗外的银杏出神,眉头微微蹙着,像在跟某个遥远时代的哲人较劲。这种纯粹的、心无旁骛的沉浸感,在这个连吃饭都要刷手机的年代,简直像博物馆里的展品,稀罕得很。
不知从哪天起,她手边多了一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,黑色的,边角有磕碰的痕迹。她开始在那台电脑上敲字,敲得很慢,一下,又一下,仿佛每个字都有千钧重。起初,我以为她在整理笔记。但渐渐地,我发现有些不对劲。她的表情变了,不再是那种平静的思索,而是混合着一种……一种焦灼的渴望。她敲击键盘的间隔越来越长,发呆的时间却越来越久,眼神空洞地落在屏幕上,指尖无意识地摩擦着触控板。那本《西方哲学史》,被冷落地推到一边,积了一层薄灰。
我有点好奇,她那块小小的屏幕上,到底有什么魔力,能让她渐渐疏离了陪伴她许久的哲人世界?有一次她去打水,屏幕忘了锁。我经过时,眼角匆匆一瞥——那是一个极其简洁,甚至可说是粗糙的文本界面,满屏都是密密麻麻的、不断跳动的字符流,像黑色的瀑布,又像深不见底的代码深渊。窗口的标题栏,是一串毫无意义的数字和字母组合。那景象,莫名让人心里一紧。
后来,“哲学蓝”来得越来越晚,眼下的乌青却越来越重。她不再看银杏,不再碰保温杯,整个人像被焊在了电脑前。她的“沉浸”变了质,从前是清泉般的专注,现在却像陷入泥沼的挣扎。有几次,我甚至看到她肩膀在轻微地颤抖。她是在害怕?还是在兴奋?我说不清。那台老旧的电脑,嗡嗡作响的风扇声,在安静的阅览室里,像某种不祥的虫鸣。
再后来,她消失了。那个靠窗的老位置空了,只剩下阳光和尘埃在那里舞蹈。那本《西方哲学史》被图书管理员收走,放回了拥挤的书架,很快就被别的书淹没,好像从未被人那样长久地、珍重地翻阅过。我有时还会想起她,想起她蓝色衬衫的袖口,想起她思考时轻咬笔杆的样子。她到底在那些滚动的字符里寻找什么?是答案,是真理,还是仅仅是一个逃离现实的漩涡?她是否找到了她想要的?又或者,她早已被那无声的字符洪流彻底吞没,就像一滴水消失在海里,了无痕迹。
图书馆依旧安静,人来人往。新的学生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,看着不同的书,做着不同的梦。只有我知道,曾经有一个穿着浅蓝衬衫的女孩,在这里,一点一点,把自己交给了屏幕里那个无人知晓的世界,直到最后,连影子都没留下。她的故事,没有开头,也看不到结局,就像那串无意义的标题字符,成了一个沉默的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