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走一步就深深的撞一下自己
每走一步就深深的撞一下自己
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？抬脚，落下，明明走的是平路，膝盖却像撞上了看不见的石头。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那股闷疼从骨子里渗出来，不尖锐，但就是实实在在的，提醒你它的存在。这不是在爬山，也不是在跨沟，就是在最寻常的日子里，走着最寻常的路。
年轻时候可不是这样。那时候步子迈得大，跑起来带风，眼里只有前方，脚下就算真有石头，也是一脚踢开，或者干脆蹦过去，疼？那都是过后才发觉的事，甚至带着点炫耀的资本。可现在呢，那种“撞一下自己”的感觉，越来越频繁了。它不来自外界，好像就来自身体内部，来自你每做一个决定、每转换一种身份时，内部那些看不见的齿轮咬合时发出的、生涩的摩擦。
比如说吧，早上出门，你是个职业人，西装革履，说话要滴水不漏。这一步迈出去，是专业的、得体的。可心里某个角落，那个想穿着拖鞋在阳台晒太阳的自己，就轻轻撞了一下职业人的外壳。咚。不响，但你感觉到了。
中午给老家父母打电话，报喜不报忧。嘴里说着“都好都好，放心”，这一步，是为人子女的担当。可挂掉电话，那个渴望被安慰、被当成孩子呵护的自己，又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“大人”的盾牌。这一下，有点沉。
晚上回家，面对孩子的功课，你需要耐心，需要智慧。这一步，是父亲或母亲的角色。可当疲惫涌上来，那个只想瘫着不动、脑子放空的自己，又狠狠地撞了一下“家长”的座椅。这一次，撞得你有点恍惚，心里那点烦躁，像灰尘一样被震得飘了起来。
你看，我们每个人身上，都套着好多层壳。社会的壳，家庭的壳，责任的壳，期望的壳。它们保护我们，也定义我们。问题在于，这些壳不是量身定做的，有时候紧，有时候松，有时候彼此还会打架。我们每往前走一步，其实就是切换一次“壳”，或者在某一个“壳”里调整一下姿势。那个“深深的撞一下”，就是内在真实的、柔软的自我，与外部坚硬的“壳”之间发生的碰撞。这种内在冲突，才是闷疼的真正来源。
它疼，说明你还没麻木，里面的那个“自己”还活着，还有感觉，还会抗议。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。最怕的是，走了很久，发现自己再也感觉不到撞击了——不是壳变柔软了，而是里面的自己，可能已经被挤压得薄如纸片，或者悄悄躲到了最深处，连撞的力气都没了。
那怎么办？把壳都砸碎吗？恐怕不行。生活需要这些壳，我们需要角色和担当。或许，我们能做的，是在这些壳里，悄悄给自己留一点缓冲的空间。就像给鞋子加个柔软的鞋垫，虽然走路时依然要承担全身的重量，但至少，每次脚落下时，能有一点点回弹，一点点接纳。
允许自己在角色切换的间隙，发一会儿呆。允许那个“想晒太阳的自己”在周末的上午彻底获胜。允许在电话里，偶尔也对父母流露出一丝真实的疲惫。这些小小的“允许”，就是在坚硬的壳里垫上的一小块海绵。它不能消除撞击，但能让那“咚”的一声，听起来不那么空洞，让随之而来的闷疼，消散得快那么一点点。
路还得走，步子还得迈。每一步可能还是会撞到自己，那种深刻的、源自内在冲突的闷疼，或许就是成年人生存的常态。我们不是在追求毫无碰撞的行走，那不可能。我们只是在学习，如何带着这些撞击的余音，继续往前走，并且还能在疼痛的间隙，听见自己依然有力的心跳。走着，撞着，感受着，这大概就是活着本身的质地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