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女挎开裙子坐下去小说
神女挎开裙子坐下去
村子里的人都叫她神女。倒不是因为她真是什么神仙下凡,而是她总爱穿着那条洗得发白的靛蓝裙子,挎着个旧竹篮,每天清晨准时出现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。她总是先站定,望一会儿远处雾蒙蒙的山,然后慢悠悠地挎开裙摆,就那么坐下去——坐在树下那块被磨得光溜溜的青石板上。
这一坐,就是大半天。篮子里有时是针线,有时是几把野菜,更多时候,空空如也。她就那么坐着,看日头爬上来,看云朵飘过去,看村里人扛着锄头来来往往。有人跟她打招呼,她就点点头,嘴角弯一下,算是笑了。没人打扰,她就盯着自己的裙摆,或者指尖,眼神空空的,又好像装满了东西。
“你说,神女到底在等啥?”村里的后生常聚在一起嚼舌根。“等她的情郎呗,”年纪大的婶子撇撇嘴,“听说好多年前,有个外乡的货郎打这儿过,两人好上了。后来货郎说出去闯闯,挣了钱就回来娶她。这一走,可就再没音信喽。”故事传得有鼻子有眼,但谁也没去问过神女本人。她那安静坐着的模样,像一尊被时光遗忘的雕塑,让人不忍心打扰。
只有村东头的瞎眼阿婆,有一次摇着蒲扇,对着纳凉的人慢吞吞地说:“你们懂个啥。她等的,怕不是个‘人’。”这话说得玄乎,大伙儿只当阿婆老糊涂了。可阿婆接着念叨:“那青石板,凉啊。一年四季都透着一股子寒气。普通人坐一会儿就硌得慌,她呢?一坐就是一天。她那不是在等人,是在‘镇’东西。”
“镇东西?镇啥?”有人好奇。阿婆却不说话了,只是高深莫测地“看”向老槐树的方向。这话头,也就渐渐淡了。
日子像村边的小河,平缓地流着。直到那年夏天,天像漏了似的,暴雨连着下了七天七夜。河水暴涨,眼瞅着就要漫过堤坝,冲进村里。所有人都慌慌张张地往高处搬东西,乱成一锅粥。就在人心惶惶的时候,有人发现,神女不见了。老槐树下那块青石板,空空荡荡。
雨最大的那个傍晚,有人看见一个靛蓝色的身影,挎着篮子,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河堤上走。是神女。她走到堤坝最险的那一段,那里已经出现了裂缝,河水正凶猛地往里灌。岸上的人吓得大喊,让她快回来。她却像没听见。
接下来的一幕,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只见神女在狂暴的风雨中站定,就像在老槐树下一样,从容地挎开了被雨水打得紧贴身上的裙摆,然后,对着那咆哮的河水与堤坝的裂缝,缓缓地、稳稳地坐了下去。就坐在泥泞湿滑、危机四伏的堤坝边缘。
说也奇怪,就在她坐下的那一刻,风雨似乎小了一瞬。她那只旧竹篮就放在手边,被风吹得摇晃。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,那堤坝裂缝涌水的势头,好像……真的缓了下来。神女就那样坐着,背影单薄,却又像生了根。她没回头,只是微微抬着头,望着浑浊翻滚的河水,嘴里仿佛在念叨什么,声音全被风雨吞没。
村里几个胆大的汉子,顶着雨冲上去,硬是把几乎僵住的她架了回来。她浑身冰凉,嘴唇发紫,只有那双眼睛,亮得吓人。被扶回村的时候,她还回头望了一眼河堤。
第二天,雨居然真的渐渐停了。河水虽然依旧高涨,但堤坝终究是保住了。劫后余生的人们想起神女那个坐下去的背影,心里都泛起了嘀咕。再去老槐树下看,神女又坐在了老地方,裙摆有些破损,沾着泥点。她静静地缝补着篮子,仿佛昨夜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。
有人小心翼翼地问起,她只是轻轻摇头,手里的针线不停。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,洒在她花白的头发和宁静的侧脸上。那块青石板,依旧冰凉。
从此,对于神女的议论,悄悄变了风向。再没人提什么货郎。大家只是心里隐隐觉得,她那日复一日地坐下,或许真是在守着什么,用某种人们无法理解的方式。她挎开裙摆坐下的动作,成了一道沉默的符咒,守着一方水土,一段无人知晓的过往,或者说,一个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“念想”。
老槐树叶子绿了又黄,青石板被岁月打磨得更加光滑。神女还是每天准时出现,挎开裙子,坐下去。这个动作本身,似乎就成了答案,也成了谜题。村里的小孩偶尔学她的样子玩耍,总会被大人轻声喝止:“别闹,那是神女的位置。”语气里,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敬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