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色艺术中心
爱色艺术中心
你顺着那条老梧桐树掩映的街道走，一抬头，就看见了它。门脸不算大，招牌也设计得内敛，就“爱色艺术中心”几个字，安静地嵌在那儿。可奇怪的是，脚步像被什么牵着，不由自主就想往里探。这地方，似乎有种特别的磁场。
推门进去，先是一种混合的气味。松节油淡淡的刺鼻，新装裱纸张的微涩，还有隐约的，木头画框的陈旧气息。这味道不冲，反倒让人心静。前台的小姑娘冲你笑笑，没急着推销什么课程，只是轻轻说：“随便看看，里面空间大着呢。”
绕过一道原木色的影壁，眼前豁然开朗。高高的挑空，阳光从北面巨大的玻璃幕墙泼洒进来，干干净净地铺了一地。这里头真热闹啊。西边的区域，一群孩子正趴在大画纸上，小手蘸满了颜料，抹得不亦乐乎，咯咯的笑声清脆得像风铃。他们画的是太阳吗？或许只是一团纯粹的、快乐的黄色。
往东走，气氛陡然沉静下来。那是成人油画区。架子上挤着各式各样的颜料管，像一支支待命的彩色的兵。画架前的人们，有的凝神调色，笔尖在调色板上反复试探；有的则抱着胳膊，退后两步，眯着眼看自己的画布，那神情，仿佛在跟画布里的世界进行一场严肃的对话。只有画笔偶尔触碰画布的沙沙声，和间或响起的一声轻微叹息。
我停在了一幅未完成的风景画前。画的是窗外那片老城区的屋顶，瓦灰的，带点苔藓的绿意。可画家在屋顶的缝隙里，悄悄点染了几笔意想不到的暖橘色。那是夕阳的余晖吗？还是记忆里某盏旧灯笼的光？就那么一点点颜色，整幅画忽然就活了，有了呼吸，有了故事。这大概就是“爱色”的一种诠释吧——不是迷恋所有鲜艳的堆砌，而是爱那一抹能点亮心灵、能说话的颜色。
再往里，穿过一个摆满陶土坯子的长廊，便到了综合材料创作室。这里的“艺术”更没了边界。碎布头、旧报纸、生锈的铁片、光滑的鹅卵石……都成了材料。几个年轻人围着一件正在生长的作品讨论，比划着。他们谈论“质感”，谈论“色彩的碰撞与情绪表达”。我忽然觉得，这里不像个高高在上的殿堂，倒像个温暖的车间，一个专门生产“感受”和“表达”的车间。
沿着楼梯上到二层，是定期更换的展览区。这次展的是一位青年艺术家的水彩系列，叫《痕迹》。画面大多朦胧，水色氤氲，但在那水迹流淌的尽头，总有些清晰的、有力的笔触，像从迷雾中生长出来的筋骨。我站在那儿看了很久。看画，也看玻璃幕墙外流动的街景。里外都是风景，只不过里面的风景，是经过另一颗心过滤和沉淀过的。
下楼时，又经过儿童区。一个小男孩举着他满是蓝色手印的画，兴奋地跑向妈妈。他或许还不懂什么叫艺术，但他一定体验到了涂抹和创造的快活。那种毫无负担的、对色彩最本能的亲近，何尝不是一种珍贵的起点呢。
走出艺术中心，黄昏的光把梧桐树叶染成了金棕色。回头再看看那个招牌，“爱色”两个字，似乎有了更多的意思。它或许是热爱色彩，是迷恋视觉的欢愉；或许，更是爱生活本身的色泽与纹理——那种需要慢下来，用心去调和、去体会的丰富滋味。这条街好像和来时有点不一样了，也许是眼睛里，刚刚被悄悄塞进了一小块调色板的缘故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