学生开疱黑人
学生开疱黑人
那天放学后,李伟在校门口拐角的老书店里,碰见了那个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看书的黑人同学。他记得大家都叫他“小黑”,真名好像挺长的,没人记得住。小黑手里正捧着一本厚厚的《中国古典诗词鉴赏》,眉头微蹙,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划过书页。
“嘿,你也看这个?”李伟凑过去,有点惊讶。小黑抬起头,露出白白的牙齿笑了,用带着点口音但流利的中文说:“是啊,就是很多地方看不懂,像这个‘疱’字,在这首诗里……”他指着书页,李伟凑近一看,乐了:“哎哟,这念‘辫à辞’,但在这里是‘疱疹’的疱吗?不对不对,你看上下文,这应该通‘庖’,指厨房、厨师。‘疱’和‘庖’,长得像,意思差老远了!”
小黑恍然大悟,连连点头。李伟心里那点因为陌生而生的隔阂,好像被这个错别字轻轻捅开了一个小口子。他拉过凳子坐下:“这玩意咱中国学生都容易晕,别说你了。要不,我给你讲讲?”
就从那个午后开始,李伟成了小黑的“中文小老师”。他们发现,困难远不止一个错别字。小黑说,最难的是那些“只可意会”的东西。比如“江湖”,不是真的江和湖;说一个人“很水”,可能不是夸他清澈。李伟挠着头,试图解释:“这就像……嗯,一种感觉,混社会的规则,或者,哎呀,我也说不清!”他自己都乐了,原来天天挂在嘴边的词,真要讲明白,也得开动脑筋“疱解”一番——把语言外壳剥开,露出里面的文化馅儿。
这个过程,反过来也让李伟开始“疱解”自己习以为常的世界。小黑会问:“为什么你们打招呼爱问‘吃了吗’?”为什么表达谦虚要说‘哪里哪里’?”这些问题像一把把小钥匙,打开了李伟从未仔细审视过的生活暗箱。他意识到,自己对中国文化的理解,原来也有很多“想当然”的盲区。
他们的交流,渐渐从诗词错字,蔓延到音乐、电影、各自家乡的趣事。小黑来自非洲一个沿海国家,他会描述故乡雨季的磅礴,集市上香料混杂的气味。李伟则分享小城巷子里早餐摊的烟火气,和爷爷下象棋的午后。语言的学习,变成了双向的文化“疱解”。他们互相展示自己世界的纹理,也惊讶于对方世界里同样丰富的色彩。
有次,小黑试着用刚学的成语“入乡随俗”造句,结果说成了“入乡随速”,把“风俗”说成了“速度”。李伟笑得前仰后合,小黑也不好意思地跟着笑。笑声在书店里回荡,旁边整理书籍的老板也抬头看了看,嘴角弯了弯。那一刻,没有什么肤色、国籍的标签,只有两个少年因为一个可爱的错误而共享的快乐。
后来,李伟在作文里写了这段经历。他写道:“我以前觉得,跨文化理解是件宏大的事。但现在觉得,它可能就是从帮一个朋友‘开疱’一个汉字开始的。剥开那层因为陌生而产生的、硬硬的外壳,里面露出的,往往是相通的好奇、困惑,和想要彼此靠近的善意。”他和小黑,都在这个过程中,悄悄打开了自己认知的“疱”,看见了更广阔、也更细腻的人间。
书店的角落,依然常有他们的身影。一个耐心地解释“的、地、得”的微妙区别,另一个则努力纠正对方英语发音里的中国腔调。阳光透过窗户,照在翻动的书页和两张年轻的脸上,一个黄皮肤,一个黑皮肤,都闪着同样专注而明亮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