偷牌自拍第一页
偷牌自拍第一页
这事儿说起来有点邪乎。我不是说那种玄乎的灵异事件,而是生活中那种,你明明知道不该做,手却像不听使唤似的伸出去的感觉。就像小时候偷瞄同桌的考卷,或者趁爸妈不在家,偷偷打开那台锁着的电视机。
我说的“偷牌”,不是赌场里出老千。是另一种。我们小区门口有个老旧的报刊亭,老板是个总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的爷爷。亭子侧面,常年挂着一排花花绿绿的明信片架。不是什么风景名胜,大多是本地摄影师拍的些街角巷尾,洗出来,一张卖五块钱。没人买,积了厚厚一层灰。
吸引我的,是最边上那一摞。不是明信片,是扑克牌。不是崭新的,牌背的图案都磨得发白,边角卷着,用一根褪色的红橡皮筋捆着。我路过一百次,从来没见它动过。有一天,不知怎么,我鬼使神差地停下来,问老爷子那牌卖不卖。
他头都没抬,从老花镜上缘瞟了我一眼。“那个啊,捡的。你要?给两块钱拿去吧。” 语气淡得像在说昨天捡的矿泉水瓶。
我付了钱,把那一小迭牌揣进兜里,硬硬的,带着灰扑扑的旧纸壳味儿。回到家,我坐在书桌前,才把它拿出来。解开橡皮筋的瞬间,有点莫名的紧张,像在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包裹。
牌很旧了,扑克牌该有的数字和花色都在,但奇怪的是,每张牌的牌面——就是印着红桃碍、黑桃蚕的那一面——都被人用白色的涂改液,严严实实地覆盖掉了。涂得不算均匀,能看出底下图案凸起的轮廓。而在那层粗糙的白色之上,有人用圆珠笔,画上了一些……东西。
我一张张翻看。第一张,画的是一扇窗户,窗外是几根简单的线条,像树枝。第二张,画了一个倒下的杯子,水(或许是别的什么液体)洒了一地。第叁张,是一只手,伸向半空,手里空空的。笔法生涩,甚至有点幼稚,但线条很用力,把纸面都划出了凹痕。
这根本不是一副能打的牌。这是一本……画册?或者,日记?
我翻得越来越慢。直到翻到大概第十张,我停了下来。这张牌的白底上,画的不是什么物体了。画的是一幅“自拍”。当然,不是照片,是画。一个火柴人式简笔勾勒的侧脸,对着一个方框——那方框画得仔细些,有按键的轮廓,分明是旧款手机的样式。方框里,也就是“手机屏幕”的位置,是一片空白,但周围画了几道放射状的短线,表示它在发光。
画的右下角,有一行小字,字迹和画一样用力:“第一页。光太亮了,什么都看不清。”
我盯着那行字,愣了好一会儿。光太亮了?自拍的时候,闪光灯忘了关?还是别的什么“光”?这句没头没尾的话,配上这个简陋到有些诡异的画面,让我后脖颈有点发凉。
这迭牌的主人,想记录什么?他或她,为什么选择用这种方式,藏在扑克牌里,又为什么最终流落到了报刊亭?那个“第一页”又意味着什么?后面还有多少“页”?
我下意识地拿起手机,对准了这张牌。我想把它拍下来。可就在我手指快要按下快门的时候,我顿住了。窗外的夕阳正好斜射进来,打在我手机屏幕上,反出一片炫目的白光。一瞬间,我自己的脸、房间的景物,都在那片白光里模糊、消失了。
光太亮了,什么都看不清。
我慢慢放下了手机。没有拍。我突然觉得,我好像也成了这“偷牌”行为的一部分。我偷来的不只是一迭旧纸牌,我好像……不小心,窥见了别人人生的“第一页”。而这第一页,就给出了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谜题。
我没有再继续翻看剩下的牌。我把它们按照原样,用那根旧橡皮筋仔细地捆好,放进了抽屉的深处。那个下午变得格外安静,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声。我的心思,却全被那粗糙的白色涂层和生硬的圆珠笔线条占据了。
或许,每个人心里都有这么一迭“牌”。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涂改液,把过往的喜怒哀乐、尴尬的、荣耀的、不堪的,全都遮盖起来。然后,再在那一片自认为的“空白”上,小心翼翼地画下自己才能理解的符号。我们以为那是一片崭新的自留地,却不知底色的轮廓,早已透了出来。
而我,一个偶然的过客,用两块钱,买下了别人“自拍”的第一页。我看到了那刺眼的、令人茫然的光。至于光后面藏着什么,是笑,是泪,还是一张模糊的脸,我不敢,也没资格再去翻看了。
报刊亭的老爷子还在那儿看报。那排明信片架依然积着灰。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。只是有时候我路过,目光扫过那个角落,心里会轻轻“咯噔”一下。那迭牌原来所在的位置,空着,留下一个浅浅的、不规则的印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