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部长与员工妻子》
《部长与员工妻子》
老张当上部长那天,家里电话就没停过。道贺的,攀关系的,约饭的,热闹得像过年。他靠在真皮椅背上,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红木办公桌,目光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天上。这个位置,他熬了二十年,如今坐稳了,心里却空落落的,像少了点什么。
公司里人人都说张部长严肃,不苟言笑。只有他自己知道,那份严肃底下,藏着多少提防和计算。直到那天在员工家属联谊会上,他遇见了小王——技术部小刘的妻子。小王和其他家属不太一样,她不凑上来敬酒,也不刻意搭话,就安静地坐在角落,手里捧着杯橙汁,眼神清亮亮的,看着台上笨拙表演节目的丈夫,嘴角带着浅浅的笑。
老张心里那根绷了多年的弦,像是被什么轻轻拨了一下。后来几次“偶然”的遇见,都是在公司楼下那家咖啡馆。小王在那里做兼职,说是补贴家用。她冲的咖啡特别香,拉花也漂亮,一只天鹅栩栩如生。老张每次去,就点美式,坐在靠窗的老位置。两人话不多,有时聊聊天气,有时说说小王老家院子里那棵柿子树。她说话声音软软的,带着点江南口音,说起丈夫小刘熬夜搞项目时,眉头会微微蹙起,那是毫不掩饰的心疼。
这种简单和真切,是老张在自己的圈子里很久没碰到过的了。他习惯了话里有话,习惯了每句奉承背后都可能藏着刀子。在小王这儿,他好像能暂时摘下“部长”那个沉甸甸的面具,喘口气。他开始找些由头,让小刘出差,或者派些不紧要却耗时间的活儿。他知道这不对,心里那点愧疚像蚂蚁啃噬,但想到能在咖啡馆那片刻的安宁,脚步又不由自主地迈过去。
事情转折在一个暴雨天。老张的车抛锚在了公司附近,淋得一身湿透,鬼使神差又走进了那家咖啡馆。小王正准备打烊,见他狼狈,赶紧拿了条干毛巾给他,又转身去调了杯热可可。“张部长,驱驱寒,”她递过来,眼神干净,没有讨好,只是普通的关心,“您这么晚还不回家,家里人不担心吗?”
就这一句平常的问话,把老张问住了。他捏着温热的杯子,忽然想起家里书房那盏总是为他留到深夜的灯,想起妻子欲言又止的神情。他这些日子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,在这杯朴实的、甜得有些发腻的热可可面前,显得既荒唐又苍白。他以为自己在寻找某种“真实”,其实不过是在利用那点微妙的“权力”,为自己营造一个可以暂时逃遁的幻影。而对小王而言,他或许始终只是丈夫那位位高权重、需要客气对待的领导。
雨渐渐小了。老张站起身,郑重地道了谢,把毛巾整整齐齐迭好放在柜台。推门出去时,清凉的空气灌进肺里,他打了个激灵。第二天,他调整了小刘的工作安排,让他能正常下班。再去咖啡馆,他刻意避开了小王当班的时间。有些念头,一旦破土时没被及时掐灭,日后就可能长成缠死人的藤蔓。他坐回那把宽大的部长座椅,看着桌上堆积的文件,第一次觉得,这把椅子带来的不仅是高度,更是一种必须承载的“责任”——对工作的,对家庭的,也是对自己那点摇摇晃晃的良知的。
后来有次公司活动,他又看到小王和小刘。小刘正手舞足蹈地讲着什么笑话,逗得小王笑得弯了腰,轻轻捶了他一下。那画面普通极了,也扎眼极了。老张远远看着,心里那点残存的涟漪终于彻底平复。他端起茶杯,抿了一口,有点苦,但回甘。有些风景,看看就好,走近了,恐怕连眼前这点平淡的真实,都要给踩碎了。他能做的,就是守好自己这一亩叁分地,让那些该好好生活的人,能继续这样平凡地笑下去。这大概就是他这个位置,此刻最该明白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