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精久久
人精久久
老张这人，有意思。在我们这片儿，提起他，大伙儿都先“啧”一声，然后摇摇头，嘴角却又忍不住往上翘。他不是什么大人物，就是个开了几十年小卖部的老板，可那双眼，毒得很。
你说谁家两口子最近拌嘴了，他扫一眼来人买烟的脸色，递烟的时候就能顺嘴说句“天干物燥，喝点菊花茶降降火”，愣是让人心里一暖。街坊孩子找工作不顺，总耷拉着脑袋，他来买瓶水，老张一边找零一边好像无意地说：“东头那家新公司，我瞅着进进出出的年轻人，精气神跟你有点像。”过阵子，那孩子还真就去那儿上班了。你说神不神？
我们都叫他“人精”。这词儿搁现在，有点褒贬不一，听着像特别会算计似的。但老张这个“精”，不一样。他精的是人情，是人心那道细微的皱褶。他好像总能恰恰好地，在你需要的时候，递上一句不轻不重的话，或者一个不大不小的方便。这种人情练达的功夫，可不是一天两天能修来的。
我常在他店里泡茶，就问他这本事哪学的。他嘬一口茶，眯着眼，慢悠悠地说：“啥本事啊，就是‘待得久’了呗。这人呐，就像我店后头那棵老槐树，你得把根扎下去，一年一年地待着，看春夏秋冬，看人来人往。今天李婶买盐比平时多抓了两把，估摸着闺女一家要回来；明天王叔买酒挑了最便宜的那个，怕是心里有事儿了……日子久了，这些不用记，它自己就往你眼里心里钻。”
他这话，让我琢磨了半天。现在什么都讲求快，认识个人恨不得交换个微信就把事情办了。可老张的“精”，底子却是“久”。没有时间的淬炼，哪来那份洞若观火的体贴？他那小卖部，就是个微缩的人间世态观测站。他卖的不是货，是那份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熟络与懂得。你进他店里，不说话，他都能给你推荐个八九不离十。
有回，一个年轻小伙子跟女朋友在店外头吵了几句，气呼呼地进来买水。老张没拿冰柜里的，转身从柜台底下拿出一瓶常温的，笑呵呵地说：“天儿也没那么热，喝太凉的激着嗓子，更说不出好听话啦。”小伙子一愣，接过水，看了看外头背对着他的女孩，挠挠头，又买了包女孩爱吃的糖。你看，他这不声不响的，就把一场可能的小风暴，给揉散了。这叫什么？这就叫火候。
所以说，老张这“人精”的称号，背后其实是“久久为功”。他像一条缓而深的河，不起急浪，却把生活的鹅卵石都磨得温润了。他的智慧不是从书里搬来的，是从一天天、一年年与活生生的人打交道中“泡”出来的，带着烟火气，透着体温。这种世事洞明的学问，学校不教，也急不来。
如今这条街渐渐变了，高楼多了，生面孔也多了。但老张的小店还是那个小店，他依旧坐在那，看着，听着，偶尔递出一句话，一瓶水。那份因“久久”而生的“精”，成了这飞速变化的世界里，一个让人莫名心安的角落。你经过时，总会想进去点个头，仿佛沾点那通透又温润的劲儿，自己也能把日子看得更明白些似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