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在又大又硬的上面写作业
坐在又大又硬的上面写作业
这事儿得从我家那张老书桌说起。它可真算得上是个“老古董”了，是我爸当年用单位淘汰下来的实木会议桌改的。有多大呢？这么说吧，我张开双臂，都够不着它的两边。至于硬度，那可是实打实的，夏天趴上面凉得你一激灵，冬天贴上去又冻得你缩脖子。我妈总念叨，这桌子扎实，能用一辈子。可我每次坐在这又大又硬的家伙面前摊开作业本，心里就忍不住叹口气。
你可能会想，桌子大点儿不好吗？地方宽敞啊。刚开始我也这么觉得，能把所有课本、参考书、卷子一股脑儿铺开，阵仗挺大，感觉自己像个运筹帷幄的将军。可没过多久，问题就来了。这桌面太光滑，钢笔放上面一不小心就滚老远，我得伸长胳膊去够；写字的胳膊肘悬空着，没个依靠，时间一长就酸得不行。关键是，它太硬了，没有一点儿缓冲，写起字来“咚咚”响，手腕硌得生疼。我试过垫好几层软垫，但那份来自木头深处的、顽固的硬气，还是能穿透上来。
有时候写着写着就走神了。手指摩挲着桌面上那些深深浅浅的划痕和墨水印子，心想，我爸当年在这桌上都写过些什么呢？是工作计划，还是别的什么？这桌子承载过两代人的“作业”，它的“大”和“硬”，好像不只是物理上的感觉。它像个沉默寡言的大家长，板正，严肃，不容你趴着、歪着，要求你必须挺直腰板。在这里，零食饮料是不敢放的，杂书漫画更是要藏好，仿佛它自有一股气场，督促你只能做“正事”。这份督促，也算是一种独特的陪伴吧。
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那次攻克一道数学压轴题。草稿纸铺了半张桌子，算式写了一行又一行，就是找不到突破口。我烦躁地用笔头戳着桌面，发出单调的“哒哒”声。桌子的坚硬仿佛在反弹我的焦虑，它默不作声，却用那种稳固的存在感告诉我：急没用，你得继续想。后来，我干脆把额头抵在冰凉的桌面上，闭着眼让思路沉静。说来也怪，就在那份清冽的触感中，乱麻般的思路忽然清晰了一线。我猛地坐直，抓起笔，顺着那一线光写下去，竟然真的解出来了。那一刻，我忽然觉得，这硬邦邦的桌面，好像也给了我一种奇怪的支撑力。
如今，我依然每天坐在这又大又硬的桌子上写作业。它不舒适，不现代，甚至有点格格不入。我的同学们用的都是符合人体工学的学习桌，可以调节高度，桌面是柔和的哑光材质。我也羡慕过。但慢慢地，我好像也习惯了它的存在。它的“大”，让我不得不规整自己的物品，学会在广阔的空间里管理自己的思绪；它的“硬”，时时提醒我保持专注的姿态，甚至在我懈怠时，给我一种冷静的触感。它不是什么精密的工具，它就是一段沉默的陪伴，用一种最质朴、甚至有些笨拙的方式，参与着我的成长。也许有一天我会换掉它，但这段对于“大”和“硬”的记忆，大概会像桌面上那些洗不掉的墨迹一样，留在那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