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龟与新娘完整版

发布时间:2025-12-31 05:11:44 来源:原创内容

阿龟与新娘完整版

镇子东头的老槐树下,总趴着一只墨绿色的老龟。没人知道它活了多少年,镇上的老人说,他们爷爷的爷爷小时候,它就在那儿了。大家叫它“阿龟”,它也不应,就慢吞吞地伸着脖子,看着日头升起又落下,看着镇子里的红白喜事,人来人往。

李家的闺女秀儿要出嫁了,嫁的是河对岸镇子里的读书人。出嫁前夜,按照老规矩,新娘子得去老槐树下系一根红绸,求个平安长久。秀儿穿着还没上身的嫁衣里衬,捏着红绸子,怯生生地走到树下。月光清清冷冷的,阿龟的壳上像洒了一层薄霜。

秀儿踮着脚,想把红绸系在低一点的枝桠上。不知怎么,手一滑,那红绸飘飘悠悠,不偏不倚,正落在阿龟的背上。秀儿“呀”了一声,蹲下身想去捡。就在这时,阿龟忽然转过头,那双绿豆似的眼睛,竟像是蒙着一层极深的水光,静静地看着她。秀儿心里莫名一慌,手停在了半空。

“你怕吗?”一个苍老又缓慢的声音,像是从很深的井底传来。秀儿吓得差点坐在地上,四下张望,除了她和龟,再没别人。

“是……是你在说话?”秀儿的声音发颤。

阿龟的脖子微微动了动,算是点头。“我见过很多新娘,”它说,每个字都拖得长长的,像在咀嚼陈年的旧事,“她们的绸子,红的,鲜亮亮的,系上去的时候,手都是抖的。心里头,有甜的,也有苦的。”

秀儿忘了害怕,只觉得心口被这话轻轻撞了一下。她出嫁,心里可不就是一团乱麻?有对未来的憧憬,像蜜;也有离家的不舍,和对未知的惶惑,那滋味,又涩得很。

“那……她们后来都怎么样了?”秀儿忍不住问,问完又觉得唐突,跟一只龟打听这个。

阿龟沉默了,久到秀儿以为它不会再开口。晚风拂过槐树叶,沙沙地响。“有的绸子,几年就褪了色,被风雨扯烂了,”它缓缓说,“有的树杈断了,绸子也不知去了哪儿。只有很少的几根,颜色旧了,却还系得牢牢的,跟着那树枝,一年年地长高,变粗。”

它顿了顿,目光好像穿透了眼前的夜色:“婚姻啊,有时候不像系绸子,倒像我们龟族走路。看着慢,一步是一步,留下的印子,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深浅。可日子久了,回头一看,那条路已经实实在在在那儿了。快的,不一定走得远;稳的,未必到不了头。”

这话朴实,却像颗小石子,投进了秀儿心湖里。她想起娘亲总念叨的“平淡是真”,想起未来夫君虽不善言辞,却会在过河时默默探稳每一块垫脚石。她心里那点浮着的惶惑,忽然就沉下去不少。

秀儿轻轻从阿龟背上取下红绸,这次,她仔仔细细,将它系在了一根结实但不起眼的枝干上,打了个牢牢的结。“谢谢你,阿龟。”她小声说。

阿龟不再言语,把头慢慢缩了回去,又变回了那块安静的“石头”。只是月光下,它背上被红绸拂过的地方,似乎有那么一瞬间,闪过一丝温润的光泽。

第二天,喜乐吹打,花轿过桥。秀儿坐在轿子里,掀开盖头一角,回头望。老槐树郁郁葱葱,她系的那点红色,隐在浓绿里,看不真切。但她知道,它在那儿呢。

往后的岁月,秀儿的日子就像镇边那条河,有平缓处,也有急湍时。她和丈夫,像两只共同拉磨的搭档,劲儿不总是往一处使,但磨盘终究是吱吱呀呀地转了下去,碾出了生活的籽实。每当心里憋闷,或是有那么点甜得冒泡的时候,她总会不自觉走到老槐树下站一会儿。阿龟大多时候在沉睡,有时醒着,也只是静静看她一眼。那眼神,和多年前的月夜一样,平静,深幽,像能把人的浮躁都沉淀下去。

几十年光阴,弹指而过。秀儿从新媳妇变成了秀奶奶,孙子都会满镇子跑了。又是一个傍晚,她带着小孙子来到树下,讲起当年系红绸的故事。孩子眼尖,指着高处一根粗壮的枝桠喊:“奶奶!看!有一点点红的!”

秀儿眯起眼,顺着望去。夕阳的余晖里,那根她亲手系上的红绸,早已褪尽鲜红,变成了近乎于枝干颜色的深褐,几乎融为一体。但它确实还在,被生长的树木紧紧包裹住了一部分,成了树的一部分,历经风雨,未曾零落。

树下的阿龟,似乎动了一下。秀奶奶仿佛又听见了那个缓慢苍老的声音,说着对于“慢”与“长远”的智慧。她没对孙子多说,只是摸了摸他的头,笑了。镇子的炊烟袅袅升起,岁月在龟背的纹路上,在槐树的年轮里,也在那抹深褐色的印记中,静静地,流淌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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