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朋友的母亲2
女朋友的母亲2
第一次去她家吃饭的时候，我的手心全是汗。不是紧张见女朋友，是紧张见她妈。她妈坐在沙发那头，戴着副细边眼镜，手里拿着本杂志，抬头看我一眼，那眼神像齿光，我觉着自个儿从里到外都被扫了一遍。
饭桌上倒是客气，问些家常，工作怎么样，家里父母身体好不好。我答得规规矩矩，筷子都不敢夹离我远的菜。女朋友在桌底下轻轻碰我的脚，冲我眨眨眼。可她妈呢，话不多，偶尔给我夹一筷子菜，说“小陈，别客气”，声音平平的，听不出什么温度。我心里直打鼓，这到底是过了关，还是被默默贴上了“待观察”的标签？
后来去的次数多了，那层客气渐渐薄了。我发觉她妈有个特点，说话做事，都讲究个“分寸感”。比如我们晚上看电影回来晚了，她不会直接说“怎么这么晚”，而是客厅留盏灯，桌上放杯温水，轻声说句“回来啦，早点休息”。这话听着是关心，可那安静的氛围，比直接说教还让人心里掂量。
有一回，我和女朋友为点小事闹别扭，嗓门不小心高了点。她妈从书房出来，没看我们，径直去厨房倒了杯茶，放在茶几上。“声音大了，茶就苦了。”她说完就回屋了。我俩愣在那儿，看着那杯热气袅袅的茶，忽然就吵不下去了。那一刻我好像有点懂了，她妈那套“分寸感”，不是疏远，是一种带着距离的守护。她不直接插手我们的事，却用她的方式，画了条线，提醒我们别过界。
真正让我触动挺深的，是有次她妈生日。女朋友出差，托我帮忙送份礼物过去。我去的时候，她妈正对着电脑处理文件，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表格。我放下礼物，顺口说了句：“阿姨，您这年纪了还这么拼，多注意身体。”她妈摘下眼镜，揉了揉鼻梁，笑了笑：“不是拼，是得给自己留点‘体面’。经济上、精神上都算。”
“体面”这个词，她说的很轻，但我记了很久。那不是光鲜的外在，更像是一种自我支撑的底气。不依赖，也不强求，把自己收拾妥帖了，才能从容地看着身边人来人往。我突然明白，她对我的那些“观察”，那份“分寸感”，源头大概就在这里。她首先是她自己，然后才是母亲。她衡量我，或许不只是看我对她女儿好不好，也在看我这个人，是否够独立，是否懂得尊重别人也尊重自己。
再去她家，我不像开始那么绷着了。会主动聊聊我工作上的规划，甚至说说我爸妈的趣事。她妈呢，有时会分享她养的花，或者最近在读的书。关系谈不上多亲热，但那种紧绷的、被审视的感觉淡了，多了点坦然的交流。有次我帮忙修好了阳台的推拉门，她妈留我吃晚饭，很自然地盛了碗汤给我：“手艺不错，喝点汤，今天辛苦了。”
走出她家楼道，晚风一吹，我脑子里冒出个念头。见家长这事儿，像闯关，但你要面对的最终产辞蝉蝉，可能不是某个具体的人，而是对方家庭那种固有的氛围和价值观。她妈就像一本挺厚的书，封面严肃，初读有点涩，但慢慢翻进去，里面写的都是“分寸”、“体面”和“独立”。这些词，我以前觉得虚，现在觉得，它们沉甸甸的，是一个女人，一个母亲，过了大半辈子，攒下来的生活智慧。
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。我想，往后的日子还长，和这位讲求“分寸感”的准岳母打交道，估计还得继续琢磨。但至少现在，我不那么怕她那齿光似的眼神了。或许，当她不再仅仅用审视的目光看我，而开始偶尔对我露出那种对“自己人”才有的、略带无奈的微笑时，我才算真正读懂了那本书的序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