鸥美人妻
鸥美人妻
海边的风，总是带着一股咸湿的味道。陈鸥就站在那片熟悉的礁石滩上，望着远处灰蓝色的海平线。她结婚五年了，丈夫是城里一家公司的项目经理，生活安稳，像一块被海浪打磨得光滑的石头，没有棱角，却也失了最初的纹路。她有时觉得，自己就像一只被养在精致笼子里的海鸥，羽翼还在，却忘了怎么迎着风暴飞翔。
邻居们都夸她是个标准的美人妻，家里收拾得窗明几净，饭菜做得色香味俱全。丈夫的衬衫永远熨帖，公婆的喜好她都记得清清楚楚。可只有她自己知道，每天送走丈夫、关上门的那一刻，房间里那种过分整洁的安静，会像潮水一样漫上来，让她有些透不过气。她开始想念婚前那个敢赤脚在沙滩上奔跑，对着海浪大喊大叫的自己。那份“自在”，好像丢在过去的某个角落里了。
转折来得有点意外。社区办了个海洋生态摄影班，丈夫随口说：“你去学学吧，免得总在家闷着。”陈鸥就去了。第一次端起那台沉甸甸的单反，透过取景框看世界，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。她的镜头，不由自主地总是对准那些盘旋、俯冲的海鸥。
她发现，这群看似自由散漫的鸟儿，其实有着惊人的“韧性”。暴风雨来临前，它们不是慌忙躲藏，而是飞得更高，利用气流稳住身形。为了哺育幼鸟，它们可以不知疲倦地一次次扎入冰冷的海水。那种柔韧中的力量，让陈鸥心里某个地方被轻轻撞了一下。
她开始沉迷于此。天不亮就起床，带着相机去海边等待日出，等待鸥群醒来。她的“生活”，似乎从那个一尘不染的客厅，延伸到了这片充满生命力的滩涂。丈夫起初觉得新鲜，后来看她晒黑了，手上沾了洗不掉的相机背带印子，晚饭有时也准备得仓促，便半开玩笑地说：“你还真把自己当个摄影师啦？”陈鸥只是笑笑，没说话，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反驳：为什么不能是呢？
变化是悄悄发生的。她不再仅仅拍摄鸥鸟优美的姿态，开始试图捕捉它们啄开坚硬的贝壳的瞬间，记录它们被海浪打湿后奋力振翅的样子。她的照片里，有了力量，有了故事。有一次，为了拍下一组暴风雨中鸥群归巢的镜头，她浑身湿透，相机却护在怀里好好的。回到家，丈夫吓了一跳，赶忙拿来毛巾。她擦着头发，眼睛却亮晶晶的，兴奋地讲着当时的景象，语速快得自己都惊讶。
丈夫看着她手舞足蹈的样子，愣了一会儿，忽然说：“你好像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。” 陈鸥也愣了一下，心里那点因为晚归和弄湿衣服的忐忑，慢慢化开了。那天晚上，他们聊了很多，不是柴米油盐，而是她镜头下的海，和那些像战士一样的海鸥。
后来，陈鸥的一组照片在社区展览上获了个小奖。照片的标题叫《风与翼》。领奖那天，她穿了条简单的蓝色长裙，站在那儿，笑容明朗。台下有相熟的邻居小声说：“看，鸥美人妻，还真有点艺术家的样子了。” 陈鸥听见了，心里想的却是，美不美人的，别人说了不算。重要的是，她好像重新找到了和这个世界相处的方式，不是一味地顺应风，而是学着在风里，调整自己的翅膀。海那么阔，天那么高，总得飞一飞，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