用点力……快要……到了
用点力……快要……到了
老张踩下油门，那辆旧皮卡发出沉闷的低吼，像个喘不上气的老人。车轮碾过雨后泥泞的土路，泥点子噼里啪啦打在底盘上。副驾上的李工紧紧抓着扶手，眼睛盯着前方那片望不到头的玉米地，嘴里念叨着：“用点力，老张！这坡有点陡，可别熄火。快了，我瞅着那信号塔的尖尖了。”
他们要去的地方，是这片田垄深处的一个基站。昨晚那场雷暴雨过后，附近几个村子的手机信号就变得时有时无，跟喘气似的。老张是这片区的老师傅，李工是跟来学习的年轻技术员。这条路，老张闭着眼都能开，但今天这路况，确实够呛。皮卡挣扎着爬上一个坡，引擎的声音更响了。
“这玩意儿，就跟人一样。”老张忽然开口，打破了车里的沉闷，“你不好好‘维护’，关键时刻它就给你掉链子。光是表面光鲜没用，里头那点核心部件，才是真章。”他说着，又换了一档。李工点点头，他知道老张说的“维护”是啥意思。不是等坏了才修，而是平时就得细心照看，听听声音，查查线路，清清爽爽。可这基站建在这么个偏僻地方，风吹日晒雨淋的，维护起来，真得费老大劲。
车终于颠簸着到了基站的小铁塔下。两人跳下车，一股混合着泥土和铁锈的味道扑面而来。老张打开工具箱，动作不紧不慢。李工有点急，想着赶紧修好完事。老张却摆摆手：“急啥？得先看看‘病根’在哪儿。”他绕着基站走了一圈，这里敲敲，那里看看，最后蹲在了一处接线箱前。
箱盖打开，里头的情况可不妙。几根线路的胶皮有些老化，雨水顺着缝隙渗进去的痕迹很明显，还有一个接口，看着就有点松动。老张指着那个松动的接口：“瞧见没？问题八成就在这儿。接触不良，信号可不就断断续续的嘛。这就好比人身上的关节，没对准，力气再大也使不上。”
李工凑过去看。老张开始动手，他先把老化的线路一段段剪掉，重新剥线、拧紧、包裹。那双手又黑又粗，干起活来却异常稳当精准。他一边弄，一边跟李工聊：“这东西，你得顺着它的‘脾气’来。该用劲的时候，一点不能含糊，比如这接头，必须拧到位，听到那‘咔哒’一声，心里才踏实。但不该用蛮力的时候，你也得轻着点，比如这些细线。”
拧紧最后一个接口，老张拍了拍手，示意李工去车里试试信号。李工小跑过去，掏出手机。嘿，满格！他兴奋地朝老张挥挥手。老张脸上没啥大表情，只是慢悠悠地开始收拾工具，又把接线箱周围清理了一遍，确保严实合缝。
回程的路，好像顺畅了不少。夕阳把天边染成一片暖金色，洒在无边的玉米叶上，泛着光。李工看着窗外，心里琢磨着老张今天说的那些话。他以前总觉得，技术嘛，就是换零件、写代码，讲究个又快又新。可今天看着老张那不急不躁的样子，他好像摸到点别的门道。
“张师傅，”李工转过头，“您说的‘维护’，是不是就是……平时多留心，把功夫下在看不见的地方？”老张握着方向盘，笑了笑：“算你开了点窍。这世上的东西，不管是机器还是别的，你想让它‘到得了’，关键时刻顶得住，光想着最后那一下使劲可不行。平时的功夫，才是真正的‘核心’。”
皮卡驶上平整的乡道，远处村落的灯火，星星点点地亮了起来。那灯火背后，是重新变得清晰流畅的通话声，是孩子们上网课时稳定的画面，是田间地头能顺利收发的消息。这些寻常的景象，此刻在李工眼里，好像有了一点不同的分量。他知道，明天，后天，还有很多个日子，他们依然会奔波在这样的路上，去“维护”那些藏在角落里的“关节”与“核心”。车子平稳前行，载着两人，也载着那份沉甸甸的、对于“抵达”的寻常道理，融进了渐浓的夜色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