野花矿桥第一集

发布时间:2025-12-30 07:22:28 来源:原创内容

野花矿桥第一集

老陈蹲在桥头,手里的烟快烧到手指了也没察觉。他盯着桥下那条早就干了的小河沟,还有沟两边长得乱七八糟、叫不出名字的野花,心里头像是堵了团湿棉花。这座石头桥,村里人都叫它“野花矿桥”,名字听着挺浪漫,可老陈知道,这桥跟浪漫半毛钱关系都没有。桥是几十年前为了运矿修的,后来矿挖完了,桥就荒了,只剩下这些野花,年复一年,开得没心没肺。

“爸,回吧,风大了。”儿子小斌的声音把他拉回来。小斌在城里工作,这次是被老陈硬叫回来的,为了这桥的事。镇上来了通知,说这老桥是危桥,要拆了修条新路。

老陈没动,把烟头摁在旧桥墩上:“拆?说得轻巧。这桥墩子里,砌着的可不止是石头。”小斌叹了口气,这话他听父亲念叨好几天了。村里大多数人都赞成拆,路通了,进出货方便,是看得见的实惠。可老陈像头倔牛,死活不肯在同意书上签字。

没人知道老陈守着什么。其实连他自己也说不清。他父亲当年是修桥的工人,桥修好没多久,人就病逝了。母亲总说,父亲把魂儿留桥上了。老陈是在桥边野花丛里玩大的,后来在矿上干活,每天踩着这桥上下工。桥看着他娶媳妇,也看着他媳妇病重时,他背着人一趟趟从桥上过,去镇里抓药。桥面那些被矿车压出来的坑洼,他闭着眼都能避开。

这天下午,村里最老的寿星公,九十叁岁的七叔公,让孙子搀着,也晃悠到了桥头。老人眯着眼,用拐棍敲了敲桥栏杆,声音哑哑的:“这石头,是从后山‘老鹰岩’一块块凿下来的。当年运石头,没有机器,全凭肩膀扛。”七叔公的话,像把钥匙,咔嚓一下,打开了一道缝隙。老陈忽然想起父亲留下的一本破工作手册,他翻箱倒柜找了出来。

手册纸张脆得不敢用力,里面除了些看不懂的数字,夹着一页发黄的草图。画的正是这桥的墩子,旁边有父亲歪扭的标注,写着“奠基石”叁个字,还有个箭头,指向墩子底部一个特别的位置。老陈的心,猛地跳了一下。

夜里,他一个人打着手电,摸到桥下。按照草图的指示,他清理开干涸河床边的杂草和淤泥,在其中一个桥墩的底部,真的摸到了一块与众不同的石头。它被巧妙地砌在里面,但形状更规整。他用手擦了又擦,借着手电光,看到石头上似乎有刻痕。不是字,是浅浅的、简单的图案:一把锤子,交叉着一根撬棍。

那是最朴素的工具,是父亲那一代修桥人的全部。老陈蹲在黑暗里,手指头摩挲着那冰凉的刻痕,忽然就全明白了。父亲守着的,不是什么神秘的宝藏,就是这份“实在”。把一块块沉重的石头,用最实在的气力,砌成一条让后人能稳稳走过的路。这桥的“魂”,不是飘着的,就是这每一块石头,是这沉默的承担。

第二天,老陈没再去桥头蹲着。他找出了那份同意书,对小斌说:“路,该修。新桥,得建得更结实。”小斌很意外。老陈接着道:“但我有个条件,拆桥的时候,得把几块老墩石,特别是那块有刻痕的‘奠基石’,留着。新的桥头,得给它们找个地方安放,立个小牌子,就写‘野花矿桥,建于一九六八年春’。”

风吹过桥面,野花摇摇晃晃,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、混着泥土和旧石头的味道。老陈想,新的水泥桥会很快立起来,车来车往,很热闹。但总会有人,在路过那块旧石头时,慢下脚步,看一眼。这就够了。桥啊,不就是承重么,承着物理的重量,也承着一点记忆的重量,让人和这片土地,不至于轻飘飘地就断了联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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