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最讨厌的人出差住宾馆电影
和最讨厌的人出差住宾馆电影
老王把房卡递给我的时候,我脸都绿了。怎么就跟李响分到一间房了呢?公司这次预算紧,两人标间,名单一出来,我心里那叫一个咯噔。李响这人吧,说不上大奸大恶,但就是不对付。他说话总爱拖着长音,好像每句话都经过深思熟虑,实则尽是些正确的废话。工作上我俩也老掐,他觉得我太莽,我觉得他太磨叽。
进了房间,那股宾馆特有的混合着淡淡消毒水和地毯陈味的空气扑面而来。两张床,中间隔着个床头柜,像楚河汉界。我俩默契地各占一边,放下行李,动作都透着僵硬。“我晚上可能要处理点邮件,灯会开晚点。”他先开口,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调子。“随你。”我应了一声,心里盘算着赶紧洗澡躲进被子里玩手机。
尴尬的沉默比浴室的水汽还浓。各自洗完澡,他靠在床头确实打开了笔记本,我则胡乱刷着手机,其实啥也没看进去。时间还早,睡也睡不着,这气氛实在熬人。我瞥见墙上挂着的电视,突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:“要不…看个电影?”话说出口自己都愣了一下。李响从屏幕后抬起眼,推了推眼镜:“行啊。你看什么?”
这就有点难办了。我俩喜好能一样吗?我心想他八成爱看那些闷死人的文艺片。翻着点播列表,手指漫无目的地滑动。动作片?太吵。喜剧?笑不到一块更尴尬。最后光标停在一部老科幻片上,片子不新不旧,名气不大不小,是个安全的“中间选项”。“这个?”我试探着问。他看了看,点点头:“可以。”
电影开场,房间总算有了点共同的声音,掩盖了那份不自在。片子讲的是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宇航员,困在狭小的太空舱里,必须合作才能生存。看着看着,我忽然有点想笑,这情节,跟我们眼下这处境,不能说毫不相干,简直有点异曲同工了。我偷偷瞄了李响一眼,他盯着屏幕,看得很认真。
片子过半,到了关键情节,那个较真刻板的宇航员,为了救那个冲动莽撞的队友,差点搭上自己。房间里很安静,只有电影的音效在回荡。我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:“这里头的飞船故障,跟咱们上回搞砸的那个跨部门项目有点像。”话一出口就后悔了,提这陈年旧账干嘛。
没想到,李响却接话了。他没转头,眼睛还看着电视,声音在电影对白的间隙里响起:“嗯。当时要是像他们这样,早点把各自的数据面板共享了,或许就不会最后对不上。”我愣了一下。他说的是我当时抱怨最多的点——信息不透明。我心里那点一直堵着的什么,好像松动了那么一下。
“你那个分析模型,其实后来我看了,”我盯着屏幕,装作不经意地说,“步骤是繁琐了点,但考虑得是周全。”这话在我心里憋了好久,承认对手的优点,有时候比承认自己错了还难。他似乎也顿了顿,然后才说:“你后来推进的速度,也确实快。我…跟不上。”
电影里,两个宇航员历经磨难,终于让飞船回到了正确轨道。他们依旧会争吵,但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。我们的电影也接近尾声。谁也没想到,一部随便选的片子,竟成了打破坚冰的破冰船。关掉电视,房间重回安静,但那份绷着的劲,莫名消散了不少。
第二天早饭,我们很自然地坐到了一桌。讨论起下午的客户会议,他依然说他的“风险评估”,我依然讲我的“快速切入”,但话头竟然能接上了,他补充我的漏洞,我加速他的节奏。谈不上多融洽,但像两台频率不同的机器,忽然找到了一个可以协同工作的耦合点。
出差回去,我俩当然没变成勾肩搭背的好兄弟。工作上有分歧,照样会争得面红耳赤。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。争吵时,我偶尔能听懂他长音背后的谨慎考量;而他,似乎也能在我连珠炮似的话语里,捕捉到那些急于求成的可行性。那部无聊宾馆夜里看的老电影,成了我们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密码。有时候争急了,其中一个人可能会忽然停下来,冒一句:“唉,可别像飞船那回,差点崩了。”然后气氛就会诡异地缓和那么一点点。
现在想想,人和人之间那点“讨厌”,有时候可能只是不同的频率在互相干扰,发出刺耳的杂音。需要的,或许就是一个不那么较劲的契机,一个共同的外力,让彼此能稍微停下来,听听对方频道里,到底在播放着什么。那部电影,就是那个契机。它没改变我们本质的“不同”,却意外地给这“不同”,搭了一座能勉强通行的桥。这桥不宽,也不够牢固,但足够让一些必要的理解和协作,颤颤巍巍地走过去了。生活里很多关系,不也就是这样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