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文艺术课拍37
人文艺术课拍37
那堂课的录像编号，就这么静静地躺在我的硬盘里，“人文艺术课拍37”。点开它之前，我完全没想到，这会是对于“窗”的一课。
老师没讲什么高深理论，开头就问我们：你每天经过多少扇窗？又真正看见过哪一扇？这话让我愣了一下。是啊，宿舍楼那些整齐的方格，教学楼那些反光的玻璃，匆匆忙忙的，它们好像只是墙上的缺口，从来没觉得有什么特别。
镜头慢慢推进，开始展示不同时代的画作和照片。中世纪的彩绘玻璃窗，光线透过来，把圣经故事染成瑰丽的颜色，投在石地上。那时候的窗，是通向天国的隐喻，厚重而神圣。然后到了荷兰的风俗画，窗明几净，透着市民家庭的富足与安宁，窗外也许还有一小片街景。窗，成了连接私密家庭与外部世界的画框。
有意思的转折来了。老师放了一张现代建筑的玻璃幕墙照片，一整面墙都是“窗”，或者说，已经分不清是窗还是墙了。它映照着对面的大楼和流云，像个巨大的、冷漠的镜子。“这时候，”老师的声音在录像里响起，“‘观看’这个行为本身，变得很复杂。你在看窗外，还是看窗里的自己？外界风景被裁剪、被反射，甚至被扭曲了。” 我盯着屏幕，忽然觉得，我们每天刷手机时，那块发亮的屏幕，不也是一扇窗吗？我们透过它看世界，世界也通过它，以一种精心筛选过的样貌回看我们。
这让我想起老家的木格窗。夏天午后，祖母会支起窗扇，用一根竹竿撑着。风带着稻田的气息吹进来，窗格的影子斜斜地印在旧方砖上，慢慢移动。那是能呼吸的窗，带着温度和声音。窗台上有时晾着菜干，有时趴着打盹的猫。那种窗，和现在密不透风的落地窗，给人的感觉完全两样。它不强求一个完整的、框死的风景，它允许风景片段式地、带着各种气味和声响渗透进来。
说到这儿，我想起课上一个挺妙的讨论。有同学说，窗其实是我们内心状态的投射。焦虑的时候，窗外的车流都像在赛跑；平静的时候，连乌云都看得入神。窗，成了我们和世界之间的一个调解器。我们需要的，或许不是更大的窗，而是更敏锐的“感知力”。学会停下来，看看光线的变化，听听被玻璃过滤后的、不甚真切的市声。这是一种主动的“凝视”，而不是被动的“看见”。
录像快结束的时候，老师布置了一个小作业：去找一扇感兴趣的窗，描述它。我后来真的去做了。我找到了图书馆背面一扇很少人注意的旧窗，铁框生了锈，玻璃有点模糊，外面是棵老樟树的一部分枝桠。透过它看出去，世界被框成一幅绿意朦胧的、颤动的画。那一刻我忽然懂了，窗的魅力，就在于这种“有限的联通”。它不给你全部，只给你一个角度，一种片段，剩下的，得靠你的想象和感受去补全。
“人文艺术课拍37”就停在这里。关掉视频，我抬头看了看自己房间的窗。天色将晚，对面楼的灯光渐次亮起，每一盏灯后，或许都有一扇窗，一个故事。这堂课没给我什么答案，但它给了我一个看世界的“框”。从此以后，窗在我眼里，不再只是墙上那个洞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