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说他要捅破我的甜甜圈的
他说他要捅破我的甜甜圈的
老张说这话的时候,正盯着我手里那盒刚出炉的糖霜甜甜圈,眼神直勾勾的,像要看穿什么。我下意识把盒子往怀里护了护,心里直犯嘀咕:这老头儿,今儿个是馋疯了,还是话里有话?
我和老张住对门,做了快十年邻居。他这人吧,平时话不多,但偶尔蹦出一两句,总能让我琢磨半天。就比如现在这句——“我要捅破你的甜甜圈”。我掰了一块递过去,他摆摆手,没接,反而自己点了根烟。
“不是真捅你那吃的,”他吐了个烟圈,慢悠悠地说,“我是说,你这日子,过得跟这甜甜圈似的。”他指了指那圆滚滚、裹着厚厚糖霜的点心,“看着挺美,甜滋滋的,里头却是空的。一口下去,满嘴甜腻,过后啥也没留下。”
我愣了下,看看甜甜圈,又看看自己。我这几年,上班、下班、刷手机、点外卖,周末睡到日上叁竿,日子确实像个匀速转动的圈,没波澜,也没什么真正的滋味。老张这话,像根细针,轻轻在我那个“甜甜圈”似的舒适圈上扎了个小眼。
“老张,您这意思是……”我试探着问。
“没啥大意思,”他弹了弹烟灰,“就是觉得,人呐,不能老待在同一个圈里打转。你看我,年轻那会儿在厂里,也是个‘铁圈’,以为能转到退休。结果呢?厂子说没就没了。那时候才觉着,外头风大,但空气是鲜的。”
他后来摆过摊,跑过运输,甚至还跟人学过一阵子盆景。日子是颠簸,用他的话说是“捅破了一个又一个自己觉得结实的圈”。他说,每破一次,刚开始都慌,像站在没着没落的地方。可后来发现,跳出舒适圈,那空荡荡的圆心位置,才能填进去实实在在的东西,是本事,是见识,是哪怕摔过的跟头。
“你那圈,”他下巴朝我扬了扬,“太甜了,甜得发腻。得有人戳一下,漏点风进来。或者,你自己从里头捅破它。”
那天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,空气里还有甜甜圈的油脂香气。但我好像闻到了点别的,像是老张烟味里混着的、他口中那种“外头的风”的味道。我开始想,我的那个“圈”,到底是什么呢?是那份早九晚五却毫无热情的工作?是那种懒得认识新朋友、拓展新人脉的惰性?还是对任何需要费点劲、冒点险的新事物,那种下意识的拒绝?
老张把烟掐了,站起身:“话就这么多。甜甜圈嘛,该吃还得吃,日子嘛,该甜还得甜。但别忘了,偶尔也得尝尝苦的、酸的、甚至没味的。那才是过日子,不是画圈圈。”
他背着手走了,留下我和一盒甜甜圈。我拿起一个,这次没急着咬,而是对着光看了看。糖霜在阳光下亮晶晶的,确实好看。我用力捏了捏,蓬松的面团塌下去,露出中间那个空心的圆洞。
嘿,还真是空的。
我忽然觉得,老张要“捅破”的,可能不是我手里的点心,也不是我具体哪件事。他是在提醒我,别让生活就这么轻飘飘、甜腻腻地滑过去。得主动去打破惯性,哪怕就从一件小事开始。比如,明天不去常去的那家店吃早饭了;比如,把那本买了好久却没翻开的书拿出来;比如,给一个很久没联系的老朋友打个电话。
这些小小的“捅破”,或许就是改变的开始。风会从那个小孔钻进来,一开始可能有点冷,有点不习惯,但慢慢地,你会看到圈外更完整的世界。那个被我们小心翼翼维护的心理舒适区,有时候,确实需要自己鼓起勇气,从里面轻轻捅开一个口子。
我最后还是吃掉了那个甜甜圈。味道嘛,好像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。甜还是甜的,但我不再只盯着那层糖霜了。我好像,开始琢磨中间那个“空”里,能填点什么东西进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