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小孩和妈妈一起拔萝卜(黄)
一小孩和妈妈一起拔萝卜(黄)
秋日的太阳，暖得跟刚出炉的烤红薯似的，晒得人后背酥酥的。小田埂上，五岁的豆豆蹲着，脑袋快埋进那片绿油油的萝卜缨子里了。他伸出手，捏住一根缨子，学着妈妈的样子，嘿呦嘿呦地使劲。叶子是拔起来了，可手里轻飘飘的，底下那截白生生的“萝卜”只有拇指粗——原来光揪了把叶子，萝卜还稳稳当当地睡在土里呢！
“妈妈！它欺负我！”豆豆嘟着嘴，把一簇绿叶子举给妈妈看。妈妈正在旁边松土，听了直笑，额头上细细的汗珠在阳光下亮晶晶的。“傻孩子，拔萝卜可不能心急。你得先抱住它的腰，就是叶子底下鼓鼓的那块儿，然后呀，脚要站稳，身子微微往后仰……”妈妈一边说，一边做样子。豆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，转身又瞄上了一个目标。
这次他记住了，小手扒开密密的叶子，抱住那露出的、带着点泥土的淡黄色萝卜头。那手感好奇特，凉凉的，糙糙的，沾着湿土的腥气。他深吸一口气，小脚在松软的泥地上蹬了蹬，找好着力点。“一、二……”他给自己鼓劲，然后猛地一拽！
哎哟！又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。不过这次不一样，他怀里抱着个东西——一个歪歪扭扭、沾满泥巴的黄萝卜！它不算大，尾巴上还挂着好几条须须，像个淘气的小地精。豆豆的嘴一下子咧到了耳朵根，举着萝卜大喊：“妈妈你看！我拔出来了！是我的大萝卜！”那股兴奋劲儿，比得了什么宝贝都开心。
妈妈走过来，用袖子擦擦他鼻尖上的泥点，眼里全是温柔的笑意。“真棒！这可是你自己亲手收获的哦。”她指着萝卜说，“你看，别看它小，模样也怪，可这亲手劳作得来的滋味，最是实在，也最甜。”
豆豆似懂非懂，只顾着宝贝似的抱着他的萝卜。他忽然发现，妈妈拔出来的萝卜都整整齐齐摆在田垄上，一个个胖乎乎、黄澄澄的，而自己这个，小小的，歪着脑袋。他有点不好意思了。妈妈却拿起他的小萝卜，和那些大萝卜并排放在一起，说：“都是咱家地里长出来的，都实在。大的煮汤，你这个小宝贝呀，妈妈给你腌成小菜，脆生生的，配粥喝，保管你爱吃。”
听了这话，豆豆心里那点小疙瘩没了。他帮妈妈把萝卜堆到小竹筐里，看着那一个个沾着新鲜泥土的果实，忽然觉得这片土地神奇极了。种子是怎么变成这么大个萝卜的呢？泥土里是不是藏着看不见的力气？他想不明白，只觉得这泥土芬芳里，有种让人安心又快乐的味道。
日头渐渐偏西，影子拉得老长。豆豆和妈妈抬着一筐萝卜往家走。筐子沉甸甸的，他的心里也满当当的。回头望去，那片地被挖出了好些小坑，露出下面更深色的、湿润的土壤。他知道，那里明年还会长出新的绿缨子来。
晚上，厨房里飘出萝卜排骨汤的香气，咕嘟咕嘟地响。豆豆趴在灶台边，看妈妈把那个小黄萝卜切成薄片，用盐和糖细细地拌。他忍不住伸手拿了一片生萝卜放进嘴里，咔嚓一声，有点辣，有点冲，但细细嚼，那股清甜味儿就慢慢透出来了。他想起下午抱住萝卜使劲的那个瞬间，想起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狼狈，还有妈妈擦他鼻尖时袖口淡淡的肥皂香。
这大概就是妈妈说的“滋味”吧。不只是嘴里的味道，还是手里沾的泥、身上晒的太阳、和那一下使尽全身力气后的畅快。这平凡的午后，这简单的劳作，像一颗小小的种子，悄无声息地落进了孩子的心田里。很多道理，比如对于实在收获的喜悦，对于泥土和生长的秘密，也许他现在还说不出，但那拔萝卜时实实在在的手感，那收获时沉甸甸的欢喜，已经跟着萝卜汤的香气，一起融进他的记忆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