鲁一鲁一鲁一鲁一鲁一
鲁一鲁一鲁一鲁一鲁一
这标题念出来，是不是有点滑稽？像老式火车开动前拉响的汽笛，又像是谁在笨拙地练习一首单调的歌谣。我盯着这串字看了好一会儿，脑子里忽然冒出个念头：这多像我们每天重复的日子啊。
早上闹钟响，起床洗漱，赶同一班地铁，走进熟悉的办公室。中午吃差不多的外卖，下午处理似曾相识的工作。傍晚拖着身子回家，刷会儿手机，睡觉。第二天，一切重来。鲁一，鲁一，鲁一……日子像复印机里吐出来的纸，一张张，看起来都一个样。
我认识的老张，就是这么过了叁十年。在厂里同一个岗位，拧同一种螺丝，中午吃自家带的饭盒，傍晚准时六点下班。有次喝酒，我问他，这么些年不腻吗？他抿了口酒，笑了笑：“啥腻不腻的。螺丝得有人拧，日子得有人过。你看我这双手，”他摊开手掌，上面是厚厚的老茧和洗不掉的油渍印子，“每一个茧子，都养活了家里一张嘴。这‘鲁一鲁一’的，实在。”
他的话让我愣了半天。我们这代人，总爱谈“意义”，追求“不同”，生怕被贴上“重复”的标签。可老张的“重复”里，有一种笨拙的踏实，像老牛耕地，一步一个蹄印，深深浅浅，却扎进了土里。这种生活质感，是飘在半空的人很难体会的。它不华丽，甚至有些粗粝，但握在手里，沉甸甸的。
当然，不是所有的重复都通向踏实。还有一种重复，是困在原地打转。就像我隔壁的小伙子，天天喊着要学新技能、要换工作，可每天晚上回来，还是往沙发上一瘫，打开游戏，一玩就到半夜。第二天起来，继续抱怨工作无聊。他的“鲁一鲁一”，像是车轮陷在泥坑里，轮子转得飞快，泥水四溅，可车，却没挪动半分。这种重复，缺了点儿“劲儿”，一种能把重复踩成台阶，往上走那么一点的劲儿。
这么一想，“重复”这东西，真挺有意思的。它像个空模子，往里注入什么，它就变成什么。注入麻木和逃避，它就是牢笼；注入专注和心意，它就能慢慢打磨出光润来。你看那些手艺好的老师傅，编竹筐的，捏泥人的，做豆腐的，哪个不是成千上万次的“鲁一鲁一”？可他们的重复里，有手感，有呼吸，有每一次轻微的调整。重复，成了他们和材料、和时光对话的方式。
或许，我们害怕的从来不是重复本身，而是重复时那种“空荡荡”的感觉。就像推磨，如果眼里只看得到一圈圈无休止的轨迹，那确实绝望。可如果心里知道，这一圈圈碾出去的是金黄的玉米面，是香喷喷的馍馍，那每一步，就都踩在了实处。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内核稳定吧，知道自己为什么而重复，脚下的路就算单调，心里也有个准星。
再回头看看这标题，“鲁一鲁一鲁一鲁一鲁一”。它不再显得那么滑稽了。它可能是一个匠人默默挥动锤子的节奏，是一个母亲日复一日准备早餐的日常，是一个农夫春种秋收的轮回。它简单，甚至有些单调，但无数个这样的简单连在一起，或许就构成了生活最宽厚的那层底子。
窗外天色暗下来了，楼下的路灯准时亮起，又是一天即将重复的夜晚。我合上电脑，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、规律的车流声。那声音也像是某种“鲁一鲁一”，绵延不绝，载着无数人，驶向灯火通明的家，或是下一个平凡的黎明。这声音听久了，竟让人觉得有些安心。日子嘛，大概就是在这样的重复与微澜中，缓缓流淌向前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