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1 伊人
91 伊人
说起来，“伊人”这词儿，挺有味道的。最早在《诗经》里读到，“所谓伊人，在水一方”，总觉得隔着一层朦胧胧的水汽，很美，但看不清，也够不着。这感觉，放今天好像也没怎么变。
老张最近就常念叨这个。他儿子在外地工作，忙得脚不沾地。想孙子了，儿子就发来一段小视频。屏幕里的小家伙咯咯笑，伸着手好像要抓镜头。老张也笑，笑着笑着，手指头就不由自主地往屏幕上摸了摸，冰凉的。他说，这算啥呢？人在眼前，又不在眼前。看得见，摸不着。这不就是“伊人”嘛，隔着一块发光的玻璃，在“网”的另一方。这网络啊，把天涯变成了咫尺，可有时候，又把咫尺变成了另一种天涯。
这让我想起我自个儿。前阵子迷上一个美食博主的视频，那叫一个精致。镜头下的厨房亮得反光，每道菜都像艺术品。我看着，学着，可自己一做，总不是那个味儿。锅碗瓢盆交响曲，灶台上溅满了油点子。后来才咂摸出点意思，我喜欢的，或许不是那道菜，而是镜头里那种井井有条、热气腾腾的“生活幻象”。那位博主，就是我屏幕里的“伊人”，她呈现的生活，永远隔着恰到好处的滤镜和剪辑，美得让人向往，却又遥不可及。
你看，这“91”像是某种代号，而“伊人”成了我们隔着各种屏幕追寻的影子。可能是日夜牵挂的亲人，是欣赏的陌生人，甚至是一种想象中更好的生活方式。我们通过这些窗口去看，去连接，这本身没毛病，甚至是一种幸运。但怕就怕，看久了，习惯了，把这窗口当成了整个世界，把屏幕里的光影，当成了全部的真实。
老张后来想了个笨办法。他让儿子每周固定一个时间，不视频，就通电话。他说，光听声音好啊，听着孙子在那边咿咿呀呀，甚至哭闹，反而觉得踏实。他能在脑子里勾画出孙子滚来滚去的样子，那画面，有温度。我呢，也试着不再跟着视频亦步亦趋，就按自己的老法子做饭，味道是糙了点，但厨房里弥漫的，是自个儿家真实的烟火气。
“伊人”或许永远都在“一方”，因为距离和想象才成就了那份美感。但我们得记得，自己手边能握住的，才是生活真正的质地。那屏幕里的光影，像水中的倒影，看看挺好，但终究，我们不能只靠啜饮倒影来解生活的渴。关了屏幕，站起身，窗外阳光正好，风也温柔，这触手可及的一切，才是我们真正身处其中的“此岸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