班长让我吃
班长让我吃粉笔灰
这事儿得从初二那年的黑板报比赛说起。我是班里的宣传委员，画画写字还算拿手。班长是个特别较真的人，为了拿年级第一，愣是拉着我们几个放学留到天黑。粉笔吱吱呀呀地响，空气里全是那种干燥的、带着点儿石灰味的粉尘。
“这边框再描粗一点！”班长指着左下角，声音有点急。我踮着脚，手里的粉笔“啪”一声断了，一簇白灰直接扑在我脸上，呛得我直咳嗽。班长愣了一下，居然笑了：“得，今天请你加餐，管饱！”旁边几个同学也跟着乐。我抹了把脸，手指头都是白的。那会儿也没觉得有啥，拍拍手，接着画。
后来“吃粉笔灰”就成了我们几个之间的暗号。但凡谁为班级活动忙活累了，总会调侃一句：“又吃上粉笔灰啦？”这词儿慢慢变了味道，不再只是粉尘，更像是一种心甘情愿的、带着点儿尘土气的付出。
高中更忙了。运动会、文艺汇演、主题班会，哪样都少不了折腾。班长还是那个班长，更雷厉风行了。高叁最后一次运动会，4虫100米接力，原本跑最后一棒的同学突然拉肚子。班长环视一圈，目光钉在我身上：“你上！练过，我记得。”我心脏怦怦跳，我都多久没跑了。但那眼神不容拒绝，里头写着“班集体需要你”。
那次我拼了命，接棒时差点摔了，硬是踉跄着冲过去。小组第二，总排名第五。不算好，但大家都围过来拍我肩膀。我瘫在地上，嗓子眼冒火，喘得跟风箱似的。班长递过来一瓶水，没说话，只用力握了一下我的胳膊。那一刻，我好像又尝到了那股熟悉的、干涩的粉笔灰味道。它钻进喉咙，落在心里，沉甸甸的。
那味道，后来成了习惯
很奇怪，人会对一种感觉上瘾。大学、工作，不知不觉间，我发现自己总会主动去揽一些“吃力不讨好”的活儿。项目收尾的琐碎报告，团队里没人愿做的协调沟通，或是给新人的手把手指导。忙到深夜，揉着发酸的眼睛，心里头却有种奇异的踏实。
有一回，带我的师父看了我整理的厚厚一沓资料，摇摇头又点点头：“你这人，实在。就是老吃亏。”我笑了笑，没说话。心想，这哪是吃亏呢？这分明是，班长当年让我“吃”下去的那些东西，在我身体里发了芽。它不是什么香甜的果实，而是一种粗糙的、却能让人站得更稳的根。
年前初中同学聚会，又见到老班长。他发福了，说起生意经头头是道。酒过叁巡，他忽然举杯对着我：“那会儿，没少让你们吃粉笔灰。”满桌喧闹，好多人没听清，或者早忘了。我却觉得喉咙一紧，仿佛真有细小的颗粒掠过。我举起杯，和他碰了一下：“该吃的。不吃那一口，长不大。”
他听懂了，哈哈大笑，一饮而尽。有些默契，不需要太多解释。那口粉笔灰，是责任最初的味道，粗糙，硌嗓子，却让你在往后漫长的岁月里，懂得什么叫担当，什么叫坚持。它不是什么美味佳肴，但人生路上，总得咽下几口这样的“特殊伙食”，才能走得稳当，走得有劲儿。
现在，偶尔看到教室里飞扬的粉笔灰，或是办公室打印机吐出的纸张气息，我还会微微走神。然后低头，继续做手里该做的事。班长让我吃下的，早就不再是粉笔灰了。它成了我的一部分，让我在很多时候，选择伸手，而不是袖手旁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