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人同学征服的麻麻
黑人同学征服的麻麻
这事儿得从我妈那通电话说起。电话那头,她的声音带着点儿别扭,又有点儿藏不住的高兴:“周末家里炖了排骨,你那个……那个非洲同学,叫啥来着?詹姆斯?叫人家一起来吃呗!”
我举着手机愣了好几秒。太阳打西边出来了?要知道,两个月前,我妈提起詹姆斯,还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。我第一次带詹姆斯回家玩,她客气是挺客气,可那笑容僵得,像糊了层浆糊。詹姆斯一走,她立马拉着我,压低了声音:“这孩子……人倒是挺有礼貌。就是这肤色,黑得也太……哎,你们一块儿出去,别人会不会用奇怪眼光看你啊?”
我当时心里就“咯噔”一下。我妈这人吧,心眼不坏,就是在一个小城待了大半辈子,观念跟生了根似的,挪不动。她对黑人的印象,大概还停留在新闻里那些零星的、片面的报道上,总觉得隔着层说不清的“距离感”。我试着解释,文化差异、成长背景什么的,她听着,眼神却飘忽,明显没进心里去。
转折点在上个月。我们系搞了个国际文化展,每个留学生都得展示自己国家的特色。詹姆斯忙得脚不沾地,准备尼日利亚的传统服饰、音乐,还有他妈妈特意寄来的香料,说要现场做一道家乡菜。我顺嘴跟我妈提了一句,她当时没说什么。
没想到,展览那天,我居然在人群里瞥见了我妈的身影!她站在詹姆斯的展台前,看得特别认真。詹姆斯那天穿了件雪白的传统长袍,衬得他皮肤像黑曜石一样,亮堂堂的。他正手舞足蹈地跟围观的人介绍他们的鼓乐,眼睛里有光,笑容爽朗得能感染所有人。他认出了我妈,特别惊喜,立马热情地招呼她过去,非让她尝尝他刚做好的“Jollof Rice”。
我妈后来跟我描述:“哎哟,那孩子,一口一个‘阿姨’,叫得可甜了。那饭看着红彤彤的,没想到味道真不赖!他跟我讲每种香料是干嘛的,讲他们家人吃饭时多热闹……你是没看见,好几个老外围着他问东问西,他英语那个流利,讲得头头是道,大方得很!”
我能感觉到,我妈话里那种最初的“距离感”,正在微妙地融化。她看到的,不再是一个模糊的“黑人”标签,而是一个具体、生动、优秀的人——詹姆斯。
真正让我妈“沦陷”的,是后来的事。我爸的老寒腿犯了,疼得厉害。詹姆斯不知从哪儿听说了,第二次来我家时,居然带了几贴他们那儿常用的草药膏,还有一瓶精油。他特别认真地说,这是他妈妈以前常用的方法,虽然不一定治本,但缓解疼痛很有效。他还蹲在我爸旁边,笨手笨脚却极其认真地演示怎么按摩穴位。
我爸将信将疑地试了两次,居然真的舒服了不少。我妈这下可来了精神,拉着詹姆斯问这问那。詹姆斯一点儿不嫌烦,有问必答,聊着聊着,就讲起他家乡的社区,邻居们怎么互相照应,怎么用这些世代相传的土法子解决小病小痛。他的话特别实在,没有半点虚头巴脑。
那天晚饭后,我妈在厨房洗碗,我进去帮忙。她忽然叹了口气,小声说:“我以前啊,就想不明白,你说那么老远跑来读书,多不容易。现在看,这孩子心里有股劲儿,懂事,又仁义。肤色黑点白点,算个啥呀?人好,才是顶要紧的。” 我看着她侧脸,知道她心里那道自己都没察觉的坎儿,算是迈过去了。
现在,詹姆斯成了我家的“编外成员”。我妈炖汤会惦记他“学习累,得补补”;我爸看国际新闻,看到非洲部分,会念叨“不知道詹姆斯他们家那边是不是这样”。他们甚至会因为詹姆斯夸了一句“阿姨做的饺子天下第一”,而争着下次要包更多口味。
回过头想想,我妈的观念转变,哪是因为听了什么大道理呢?是詹姆斯用他真实的、鲜活的样子,一点点走到了她面前。是他的开朗笑容,打破了刻板印象;是他的真诚分享,消融了文化隔阂;更是他那种自然流露的善良和尊重,触动了人心最柔软的地方。
所谓的“征服”,从来不是要争个高下。它更像是一场悄无声息的“细雨”,润物细无声。是用一个人真实的温度,去暖化另一颗心外层或许存在的、无形的坚冰。詹姆斯没想改变谁,他只是做好了自己,然后,真诚地向我妈、向我的家,伸出了手。而我妈,也终于放下了那些模糊的预设,选择握住了这双具体而温暖的手。这大概就是理解与接纳,最朴素也最美好的样子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