哦哦……大鸡把版
哦哦……大鸡把版
这事儿得从我上周回老家说起。老家在南方一个挺偏的镇上,路窄,房旧,时间好像比外面慢了半拍。我闲着没事,就在镇子那条主街上晃悠。街角有家老式印刷店,门脸灰扑扑的,玻璃橱窗上贴满了褪色的广告样本,什么“名片胶印”、“喜帖定制”。
我正要走过去,眼角却瞟见店里头墙上,挂着一块老旧的木牌子。牌子黑底,字是凸出来的,刷的金漆早就斑驳了。我眯着眼,凑近了看那上面的字——哦哦……大鸡把版。头叁个字“哦哦……”写得有点草,后面“大鸡把版”四个字倒是工工整整。我当时就乐了,这啥意思啊?“大鸡把版”?听着像一道什么土菜名儿,又像是什么奇怪的方言。
心里好奇,我就推门进去了。店里一股子油墨和旧纸张的混合气味,有点冲,但又莫名让人觉得踏实。老板是个老师傅,戴着套袖,坐在一台老机器旁边,正眯眼瞅着一张校样。我指了指那块木牌,问:“师傅,您这墙上挂的‘大鸡把版’,是个啥讲究?”
老师傅抬起头,推了推老花镜,顺着我手指看了一眼,“那个啊,”他笑了,露出一口被烟熏得有点黄的牙,“那不是‘大鸡把版’,小伙子。那是‘大鸡巴版’。”
我愣了下,以为自己听错了。老师傅倒是很坦然,站起身,走到木牌底下,用手指虚点着那几个字:“喏,看这笔划。这‘巴’字右边那一竖,当年刷漆的时候,流下来一坨,干了,看起来就像个‘把’字了。这牌子,可有年头喽。”
他这么一说,我再仔细瞅,还真是。那“巴”字右边,确实有一道不该存在的漆痕,硬生生把字给改了样。我有点哭笑不得,这么个误会,竟然就这么挂了不知道多少年。老师傅看我表情,大概猜到了我在想啥,慢悠悠地说:“以前啊,我们管那种大幅面的、印宣传画的印刷底板,就叫‘大机版’,机器那个机。后来叫顺口了,也不知怎么的,就传成了‘大鸡巴版’。粗是粗了点,但行里老人都这么叫,指的就是那种大家伙、主心骨的意思。”
他点了根烟,话匣子打开了:“你别看现在电脑一点,啥都能设计。早些年,做这种大版,可是手艺活。胶片拼贴,一点差错都不能有。哪条线歪了,哪个色不对,印出来全是废品。这块牌子,还是我师父那辈传下来的,算是镇店,也是个念想。现在嘛……”他敲了敲旁边那台嗡嗡作响的现代印刷机,“都用这个了,快,省事。但那‘大机版’的劲头,好像也跟着那老手艺,有点淡咯。”
我听着,忽然觉得眼前这块写“错”了的木牌子,有点不一样了。它挂在那里,像个固执的见证者。见证着一门手艺的变迁,从纯手工的“大机版”到口耳相传有点戏谑的“大鸡巴版”,再到如今我这外来人眼里的“大鸡把版”。一个字形的误差,倒好像串起了好几层意思。
离开的时候,我又回头看了一眼。夕阳斜斜地照进店里,正好打在那块老木牌上。“哦哦……”那两个字,像一声遥远的、意味不明的感叹。而后面的“大鸡把版”——或者说它真正的名字——在光影里,那些斑驳的金漆,反而闪出一点微弱又扎实的光。它或许不再指代某样具体的东西了,但就那么挂着,提醒着一些对于“根本”和“源头”的故事。那些故事,可能就像那笔误的油漆一样,凝固在了时间里,等着某个偶然走进来的人,去猜,去问,然后哦哦两声,好像明白了点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