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义白杰完整小说
高义白杰完整小说
老城区巷子深处有家旧书店，门脸窄得像道缝。店主高义，六十来岁，总穿着洗得发白的灰布衫。店里头除了旧书，就是他养的那只叫白杰的大白猫。这猫灵性，不抓书，不闹腾，就爱蹲在柜台最高的那摞《辞海》上，琥珀色的眼睛半眯着，像在打量每一个进店的客人。
高义话少，收书卖书，报价常低得让那些来淘货的大学生不好意思。有人问他为啥不开个网店，把生意做大点。他摇摇头，用鸡毛掸子轻轻拂去一本旧诗集上的灰：“书啊，得摸得着，闻得到霉味儿，才算读过。隔着块亮晶晶的屏幕，那算怎么回事？”白杰在旁边“喵”一声，算是附和。
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。直到有天下午，一个穿着挺括西装的中年男人闯了进来，打破了这份平静。他目标明确，直奔角落里一堆蒙尘的线装书。翻找半天，抽出一本蓝色封皮、没有题名的薄册子，手都有些抖。
“老板，这本怎么卖？”男人声音压着激动。高义抬眼看了看那册子，又看了看男人腕上若隐若现的名表，慢悠悠喝了口茶：“那堆啊，按斤称，十五块一斤。”男人几乎立刻掏出了钱包。这时，一直打盹的白杰忽然跳下《辞海》，踱到男人脚边，蹭了蹭，然后一爪子拍在那本蓝册子上，不动了。
高义眼神动了动。“不过，”他放下茶杯，“这猫好像挺喜欢。它看上的东西，我得再看看。”男人脸色变了，开始加价，从五百到五千，嘴皮子都快说干了。高义只是摸着白杰的背，不为所动。男人最后悻悻走了，临走前那眼神，复杂得很。
当晚打烊后，高义锁好门，才在台灯下仔细翻看那本蓝册子。里面不是什么古籍，是手写的，记录着老城区几十年前一些鲜为人知的街巷变迁、人物轶事，还有几处老建筑的原始构造图。笔迹工整而沧桑。翻到最后一页，他顿住了——那里用红墨水画了个简单的符号，旁边有行小字：“留与有缘人，勿令明珠暗投。”
白杰跳上桌子，脑袋凑近那符号，轻轻“呼噜”了一声。高义看着它，忽然笑了：“老伙计，你才是这书店的‘镇店之宝’吧？”他想起白天那男人急切的眼神，那绝不是一个普通收藏家该有的样子。这里头，恐怕牵涉到一些快要被遗忘，但有人不想让它被遗忘的“旧事”。
接下来几天，高义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。只是偶尔，会有生面孔在店外晃悠。他把蓝册子塞进了一本厚厚的《机械维修手册》里，放回原处。白杰的巡逻范围，也从柜台扩大到了那整个书架。
一个雨夜，巷子里格外安静。高义隐约听到后窗有极轻微的响动。他没开灯，只是坐在黑暗里的藤椅上，听着雨声。白杰竖起耳朵，绿莹莹的眼睛盯着后窗方向，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。那响动停了，过了一会儿，脚步声匆匆消失在雨里。
天晴后，高义带着那本蓝册子，按里面模糊的地址，找到了一个住在棚户区的孤寡老人。老人看到册子，愣了很久，眼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淌下来。他说，这是他父亲的笔记，父亲是个老测绘员，一辈子就爱记录这些老街的事。后来家里遭了变故，笔记也散失了。
高义把册子还给了老人，没提钱，只要了老人手抄的一份副本。回到书店，他摸着白杰的头，看着店里层层迭迭的旧书，忽然觉得，这些泛黄的纸页，承载的不仅仅是文字。它们是一个个锚点，把漂浮的往事、真实的人情，牢牢固定在时光里。这或许就是旧书店存在的“内核”，是再便捷的网络、再高的价钱也换不来的东西。
至于那个西装男人后来有没有再出现，高义没在意。他只是依旧每天开门、拂尘、喂猫、读书。白杰也依旧蹲在《辞海》上，守着这一屋子的旧时光，和它那身怀“内核”却从不言语的老朋友。巷子外的世界车水马龙，而这方寸之间，时间仿佛被书页压得平整，缓缓流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