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夜天堂
午夜天堂
指针刚划过十二点，整个城市好像忽然松了口气。白天的喧嚣像退潮一样，哗啦一下撤走了。楼下便利店的光还亮着，把一小块路面染成暖黄色，偶尔有晚归的人，影子被拉得老长，匆匆晃过去。我推开窗，一阵凉丝丝的风钻进来，带着点隔壁人家阳台上夜来香的味儿。这时候，世界才真正安静下来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，和远处隐约传来的、分不清是风声还是车流声的嗡鸣。
这大概就是一天里，我最珍惜的时刻。白天嘛，人都得活成个“样子”，说话做事，总好像有个看不见的剧本框着。可到了午夜，剧本合上了，舞台灯光暗了，剩下的，才是自己那点没来得及收拾的心情。我管这段时间叫“自我修复时刻”。手机调了静音，屏幕朝下扣在桌上。那些没完没了的消息、提醒，此刻都和我没关系了。我就想发会儿呆，或者，漫无目的地想点什么。
有时候会想起很久以前的事。老房子院子里那棵枇杷树，夏天结满黄澄澄的果子，甜里带点酸，味道特别冲，现在好像再也买不到了。想起某个傍晚，和朋友在河边瞎逛，说了些什么全忘了，只记得那天晚霞烧得特别厉害，半边天都是紫红色的。这些碎片，白天忙起来的时候，根本想不起，它们就乖乖待在记忆的角落里，非得等到这样的静夜里，才肯溜出来，陪你一会儿。
当然，也不是总那么诗意。有时候，烦心事儿也会趁虚而入。白天压下去的那些焦虑、犹豫，这时候会变得特别清晰。明天那个会到底该怎么开？那件棘手的事，选础还是选叠？想着想着，眉头就皱起来了。但奇怪的是，在这片独属于自己的寂静里，面对这些烦恼，反而没那么慌了。就好像，你终于有了一个空荡荡的战场，可以心平气和地，跟自己的情绪和难题面对面，摆开来看看。
我倒了杯温水，握在手里。窗外的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，但远处高楼还有几盏零星的灯，执着地亮着。不知道那灯光下，又是谁在熬着自己的夜，想着自己的心事。这么一想，倒觉得不孤单了。这份寂静，好像不是隔绝，反而成了一种连接——连接着过去和现在，连接着自己内心深处那些最真实、最柔软的角落。
夜更深了，风也更凉了些。我关上窗，把那一小片夜色关在外面。房间里只剩下台灯温和的光晕。身体是有点累了，但心里却好像被这安静的时光轻轻擦洗过，透亮了些，也踏实了些。明天太阳升起，世界又会重新喧闹起来，但我知道，那个只属于我的“午夜天堂”，明晚，它还会在。它就在那里，等着我，去和自己，好好待一会儿。